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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年第期漫谈玩偶之家中的阮克医生伍厚恺在玩偶之家的五个主要人物中,娜拉、海尔茂、林丹太太和柯洛克斯泰仿佛是建筑物的四根脚柱,支撑起整部戏的主体,通过彼此间多重交叉的复杂关系构成了以借据事件为中心的戏剧冲突,唯有另一个主要人物阮克医生,却游离于中心事件之外。易卜生为什么在这部结构极其严谨的剧中安排一个“虚”、“闲”、“散”的角色,是很值得思索与玩味的。阮克和海尔茂之间形成了鲜明而丰富的对比。海尔茂因为有了“稳固的地位和丰富的收入”而春风得意,阮克则郁郁不得志,遗传的不治之
2、症更使他消沉委靡,海尔茂生气勃勃,总在忙碌,阮克却是生活中的“多余人”,以“说说话儿”来消磨光阴海尔茂拥有自认为是“我一个人的亲宝贝”的妻子,因而踌躇满志,阮克却形影相吊,“象一只受伤的野兽爬到窝里藏起来”,“静悄悄地死”。不用说,自诩有“两只阔肩膀”的海尔茂和身体濒临“总崩溃”的阮克在外形上也构成了尖锐的对比。总之,海尔茂强健,阮克病弱海尔茂明朗,阮克灰暗,海尔茂正在上升,阮克正在下沉。对此尤为鲜明的是他们的语言。阮克一开口便带上愤世嫉俗的调子,夹杂着玩世不恭的
3、阴暗自嘲,海尔茂说话却振振有辞,显得自信而有力,有时象长辈那样在责备中透出宽容,而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训诫和指斥。。更重要的是语言所包裹着的思想观念。在这样一出“社会问题剧”里,他们以极为相似的形式开始对娜拉谈论“社会”海尔茂你不了解咱们的社会。第三幕阮克一你懂得什么叫“社会”第一幕海尔茂向娜拉宣谕的是关于“最神圣的责任”、“宗教”、“道德观念”和“良心”这一整套“颠扑不破的道理”。阮克的答案却是一派愤激之辞“咱们的社会变成了一所大医院”、“家家都有这么一笔无情
4、的冤枉账”在人物的总体设置中,阮克这样一个畸零人和失意者的形象有助于衬托海尔茂这种“结实的多数派”易卜生人民公敌中语的性格特征。他们堪称“模范公民”,“社会支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柱”,“勤勉”、“休面”,“正派”,自信“没有缺点,少仁且希望永远不会有”。其实,他们不过是些资产阶级庸人,同时又是传统观念的卫道士。为了多角度地表现海尔茂的虚伪无情和精神上的惊
5、人自私,剧本对他和阮克的关系进行了不少具体刻画。海尔茂对这位“最亲密的朋友”的感情十分浮泛。在第一幕里,娜拉曾询问他是否记着约阮克来过圣诞夜,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我忘了”。在第三幕里,当他把娜拉从舞会上强拉回家,正沉醉在“静悄悄”的“好滋味”里,阮克来作人生的最后告别。海尔茂曾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的不快甚至憎恶,对阮克当时的精神状态和隐喻式的谈话,他也表现出惊人的钝感。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他知道阮克是来报死信之后的态度。他的内心似乎泛起了几缕感情的波纹,“真可怜这些
6、年他跟咱们的生活已经结合成一片,我不能想象他会离开咱们。”不过,这句话却是基于如下的联想“他的痛苦和寂寞比起咱们的幸福来好象乌云衬托着太阳,苦乐格外分明。”接着,他的话从“这样也许倒好至少对他很好”,跳跃到“对于咱们也未必不好。现在只剩下咱们俩,靠得更紧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尔茂的自私和无情几至于冷血动物了易卜生反过来也写到阮克对海尔茂的态度,这更是刻画海尔茂性格的微妙之笔。阮克把自己面临死亡的消息告诉了娜拉,却并不告诉海尔茂,其原因是值得深思的。他虽对娜拉强调说“
8、叫个没完”,让海尔茂感到“怎么受得了”,才被敲掉了饭碗。阮克的“知趣”在于他的“识人”。他与柯洛克斯泰在这一点上的对照,又从另一侧面揭示了海尔茂心胸狭隘、虚荣心重的性格特点,而这正是与其社会地位和名利欲望相适应的一种心理需要。当然,阮克和海尔茂之间最强烈的对比表现在对待娜拉的态度上。海尔茂的“爱”体现为外露的、过分甜腻的话语,而阮克对娜拉的感情却因压抑而愈显深沉,因无望而更加强烈,与海尔茂的庸俗感情相比,自有真伪深浅的不同。此外。海尔茂那种占有者的心理也从阮克那里得到反
9、衬,例如娜拉说过,海尔茂对他往日的任何一个朋友都会产生妒意,而阮克“倒喜欢听从前的事”。不过,在易卜生看来,对爱情的最高考验乃是能否为所爱的人牺牲,所以在第二幕里先有阮克和娜拉的这一段对自娜拉托伐怎么爱我,你是知道的。为了我,他会毫不踌躇地牺牲自己的性命。阮克娜拉,你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肯肯为你牺牲自己的性命。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整个生命都可以由你支配娜拉对海尔茂的信念,以及阮克对娜拉的表白,都集中在“牺牲”这个焦点上,而这个焦点正是后来娜拉与海尔茂情感冲突的核心。阮克
10、的映衬作用,大大增强了效果。这是易卜生刻画海尔茂性格非常有力的一笔。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阮克这个角色还为我们认识娜拉的思想感情和性格特点提供了新的视角。如前所述,娜拉在多年共同生活中对海尔茂的本质并没有清楚的认识。但是,阮克曾在她心中引起一种不平常的情感体验,这显示出她与海尔茂在心灵上潜存着极为微妙、但绝非微不足道的距离。娜拉在与阮克的谈话中曾夭真地在两种感情之间划出一条界限有些人是我最爱的
11、,也有些人我喜欢跟他们说话作伴儿。”丈夫海尔茂和“爸爸”被“当然”地归入第一类,阮克则属于第二类。“喜欢说话作伴儿”的人固然未必就是所爱者,但奇怪的是,对自己“最爱的”人,娜拉却偏偏不喜欢“说话作伴儿”。易卜生以娜拉和阮克相处时的愉快自如来和娜拉的夫妻感情构成一种反差,这就细腻地揭示出娜拉潜在于意识深处的感情上的不满足,并进而显示了这种貌似完满的婚姻不仅存在着巨大缺陷,而且潜伏着致命的危机。娜拉对此以“当然”一语轻轻带过,从未对这种内心感受作过理智上的探究,足见她的单纯甚至
12、简单。但是,生活将以不可抗拒的必然性迫使她去分析与审度自己朦胧的体验。当她从甜美的梦中醒来时,向海尔茂这样宣告一在这儿我是你的“泥娃娃老婆”,正象我在家里是我父亲的“泥娃娃女儿”一样。这就是咱们的夫妻生活。过去我以为快活,其实不快活。娜拉如果回顾往日,又将怎样评判她喜欢和阮克“说话作伴儿”那种心理体验呢其实,易卜生多次展现了阮克和娜拉的感情的触脚在半明半暗状态下的微妙接触,从而揭示了娜拉内心世界中某些隐秘的角落。阮克在自我表白后曾询问娜拉“从前知道不知道”而娜拉的回答是“呢,
13、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不知道我实在没法儿说,”。这个含糊的回答中蕴藏着极丰富的内涵。娜拉并非没有意识到阮克的一往情深,这说明她本是一个敏感而细腻的女性。她听任对方的感情以朦胧的状态存在,并不能证明她的轻浮,因为阮克这种“柏拉图式”的爱一直深藏不露,本无伤大雅,而让不幸的朋友心灵有所慰籍,正表现了娜拉的同情心和温厚天性。另一方面,娜拉感倩上的不满足也需要在潜意识层次上得到某种补充,这是作者对人物心理的一种深刻透视。此外,在一长期密切交往中能“一向处得很合适”,始终维持着情感和道德之间恰如其分
14、的平衡,也说明娜拉是一位纯洁而持重的女性。这种平衡有一次发生了倾斜,娜拉道德上的纯洁性同时也面临着一次危机。在第二幕里,娜拉为了借钱,对阮克作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谈话。她那些议论跳舞的语句和出示丝袜的行为稍许超越了应有的分寸,不仅具有情感的挑逗性,而且多少沾染上了玩弄手段的嫌疑。不过在娜拉的动机里混杂着有意识和无意识两种因素,所以这种调情“完全不是无罪的,可也不是太可耻”。我们更应当注意到当时娜拉已经深感形势危急,这件事本身有助于刻画娜拉“病急乱投医”的慌乱心理。重要的是事情的发展。就在
15、阮克吐露了内心的秘密,热切地表示要为娜拉献出一切的那一刻,她突然变得“慎重安详”,甚至正颜厉色了。她打消了原定的主意,不是因为惧怕什么实际的有害后果,而是因为随着阮克感情的明朗化,再接受他的帮助,其性质将会有根本的不同。同时,正是阮克的忘形表白,也使娜拉看清了自己感情的有害性质,这是她过去不1994-2008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瞥和或者出于本能而不愿用理智去加以裁判的。“娜拉猛地一下从道德的暖昧中
16、站起来,她朋显地表现出她真正的自我一颗洁白无瑕的灵魂。”正是在这一刻,娜拉决定自己勇敢地去对付必将发生的严重事件,一直显得十分单纯和幼稚的娜拉突然变得那样严肃,决断和勇敢卜呈现出她性格中潜藏着的本质的一面,遗憾的是人们在分析娜拉的性格时把注意的焦点过分集中在第三幕的后半部分上。奥托一布拉姆认为,“直到此时,她还是一个离不开别人照顾的小东西,是一条依靠大树才能真立的葡萄藤。”奥托、魏宁格尔甚至说娜拉“一点也不真实,从一个幼稚的、爱锐谎的、嘴馋的饶舌婆变成一个果断的人,这种性格的转变在现实中任何一个妇
18、、通过娜拉与阮克间的感情撞击,进行了层次丰富、跌宕有致的心理描写,正合乎巴尔扎克提出的原则“艺术作品就是用最刁哟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它所揭示的娜拉潜藏着严肃剧强的性格素质为最后的性格升华提供了重要的铺垫和根据。茸尔瑟,赫斯特指出,“这出戏的效果是通过主人公娜拉产生的”,“娜拉的神秘的魔力一直还是个迷”。易卜生以深刻的心理分析和细微入微的笔触描写了娜拉与阮克的复杂感情关系,一从而使得娜拉的形象如此丰富多彩和摇曳多姿,这应当是构成那种一“神秘的魔力,的重要因素。三阮克和戏剧冲突的实际进程
19、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他却是构成整部戏的情调、气氛的必要成分,更是揭示其主题和寓意的重要因素。在第一幕开始时,易卜生刻意渲染娜拉欢乐的心境和圣诞夜的喜庆气氛如以便在柯洛克斯泰奔出来访时造成舞台氛围的对比性变化。尽管柯洛克斯泰只稍事停留就下了场,借据事件也最在后来才挑明的,但是人们已经感觉到出现了一种潜在的不安定因素,有一片尽管不算浓重的阴影正悄悄浮起。这种效果的取得,一方面是借助于娜拉本人的神态举止的细微变化,另“方面则和紧接着出一场的阮克有关。从形貌来看,阮克是瘦弱和病态的,他神情阴郁,林丹太
20、太在第二幕里曾提到他当时声那么不高兴”,他那些愤世嫉俗的讥消之辞充满“股牢骚不平之气总之,阮克紧随柯洛克斯泰的出现,为原来明朗的色调罩上了一层灰暗的云鞍矛加强了舞台气氛的突然转变。至此,对往事的回,溯已基本完成,剧情的中心冲突开始展开,节奏海开始加快了。一到了第二幕冲突已经尖锐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娜拉为柯洛克斯泰说情已被海尔茂严辞拒缎辞退信也已送出。事态不可逆转,娜拉因为恐俱而陷于惊惶失措的境地,就在这昧阮克第二次登场,宣布自己“完了,没法子救了”。阮克开始时谈自己的两句话卜听起来仿佛1994-2008ch
21、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是在谈论娜拉的处境,无意间击中了她心中的隐忧,使她震惊得几乎不能自持,这衬托出娜拉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直到明白阮克是在谈自己的病情,娜拉才算“松了口气妙,可是阮克接下来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完了,没法子救了”,“盘底货,算总账,算出来的结果是破产”“还要经过好些丑恶的阶段才会走到末一步”,走到“总崩溃”那一天这些充满凶兆的话无疑会对娜拉的心理发生巨大影响,加强
22、她的危机感和恐惧感。另一方面,阮克谈论自己的话几乎都带上了某种隐喻的性质,有力地渲染着第二幕惊惶不安,近乎绝望的氛围,而娜拉关于“死”的念头也正是在这一幕结束时、在这种氛围中出现的。可以想象,在读者尤其是观众心里,阮克此时的言行也会产生强烈的效果。阮克最后一次出场是在第三幕,时机恰巧选在高潮到来之前,娜拉和海尔茂深夜归家,决定性冲突一触即发。娜拉准备在“奇迹”发生后自己便去死,而阮克又正好是来报告自己的“死信”,这造成了强有力的烘托。这一场谈话的中心意念是“死亡”,不过三个人物何的
23、对白表现出微妙的明暗层次。海尔茂对阮克和娜拉对话的含义浑然不觉,所以他的插话显得隔膜与浮浅,起到了很好的反衬作用。在围绕“死亡”作隐晦谈话的两个人中,娜拉对阮克的言外之意心领神会,而阮克对娜拉的弦外之音却又半明半暗娜拉的许多话是对阮克讲的,同时也是为自已讲的,这样更加强了读者或观众对娜拉精神状态的感应效果。阮克留下浓重的阴影和不祥的预兆后辞别了,海尔茂随即打开信箱,柯洛克斯泰的信郎将引发一场激烈冲突,在这最后关头阮克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留下的两张名片,那上面的黑色十字,便是他留给老朋友夫妇的最后信息。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说在此之前阮克只是显得灰暗的话,在这里易卜生则使用黑色作为伴随阮克出现的主要意象阮克说下一次化装舞会他将扮成“戴一顶大黑帽子”的“隐身人”,他向海尔浅要雪茄时着重指明是“那种黑的哈瓦那”。当然,最突出的是名片上的“黑十字”顺便说一句,虽然易卜生没有对人物的服装作出提示,可以设想有眼光的导演应当让阮克也穿上黑色的外衣。黑色作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