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门石窟万佛洞女性菩萨造像中，这尊观世音是最经典的一尊，堪称龙门石窟菩萨造像典范。”近日，指着龙门西山万佛洞前室南壁上的观世音造像，在龙门石窟工作了10年的讲解员马丁，已记不清给游客讲过多少遍这尊被称为龙门石窟“最美观世音”菩萨造像了。尽管造像仪态万千、婀娜多姿，面部大部分残缺还是让人感到有些遗憾。
在相距龙门石窟千里之外的广东省博物馆“魏唐佛光——龙门石窟精品文物展”上，这尊菩萨造像却以1000多年前的样子呈现在观众面前。鲜有人知的是，在这尊被复原的龙门石窟“最美观世音”菩萨造像背后，还有着曲折的故事。
菩萨遭“毁容”经历令人唏嘘
20世纪20年代，旅居北京的日本摄影师岩田秀则来到洛阳龙门，他此行有个重要目的——寻访一尊唐代的观世音造像。
清末民初，西方和日本学者对我国北方地区佛教石窟寺、古墓葬和古建筑进行了详细的拍摄、调查，岩田秀则对一尊唐代观世音造像神往已久，此次寻访便是要目睹她的风采，拍下她的绝世风姿。
1923年的一个清晨，当岩田秀则站在龙门西山万佛洞前室南壁的这尊观世音造像前时，眼前的一幕令其震惊不已，只见观世音造像原本慈祥安宁的面容竟然已被凿毁。石窟周边民众不忍心看观世音造像残缺，用石灰对其简单重塑，但造像失去了原有的神韵。值得庆幸的是，之前一些学者曾拍下了这尊观世音造像完整的面貌，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图像资料。
近百年后的今天，观世音造像面部的石灰早已脱落，残缺的部分显露出来。这尊观世音造像通高85厘米，跣足立于覆莲座上。她面庞丰腴，发髻高束，长颈细腰，左手拎净瓶，右手持麈（zhǔ）尾搭于右肩，头略微向右侧，整个身躯呈S形，尤其是身上的璎珞，在腹前穿圆环交叉，再下垂过膝转向身后。繁缛华丽的服饰，简洁明快的衣纹线条，娴熟细腻的雕刻刀法，堪称唐代石刻艺术的精品。
关于这尊观世音造像的故事还有很多。据说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在塑造京剧“洛神”形象时，适逢来到龙门石窟参观，看到这尊观世音造像，获得启悟，“洛神”角色因此得以重塑，给世人留下了难以超越的经典。
数字技术让观世音造像芳华逐渐再现
数字技术弥补缺憾让造像芳华再现
这尊观世音造像被破坏的部位是“发髻以下至鼻子以上”，恰是最能体现其神态和气度的部分，飞速发展的数字技术可弥补这一缺憾。
从去年开始，龙门石窟研究院对这尊编号为S17的唐代观世音造像进行探索性尝试，拉开了龙门石窟数字虚拟复原工程的序幕。
龙门石窟研究院提出“回归历史，再现芳华”数字龙门的主题构想，采用数字技术对石窟文物进行虚拟修复，针对文物本身遗失或损坏的部分，利用文献资料、图像信息，按照一定规则对其进行修补，复原其历史样貌，结合现代科技手段为游客提供全新的游览体验。
在复原之初，龙门石窟研究院研究人员先对造像进行信息采集和病害调查，发现这尊观世音造像早已“疾病缠身”，石质本体存在裂隙、渗水、涂覆等问题，彩绘方面存在颜料层脱落、粉化及表面鼓泡、空鼓、起甲等问题。
准确复原五官，重新“披上”彩装
研究人员对同时期、同类型造像进行详细比对，对造像工艺、颜料工艺进行了研究，并依据数字技术完成了造型依据研究。
随后，研究人员通过三维扫描测绘数据，推断出造像缺失部位的大小、长宽、弧度等关键数值，通过三维模型自相似对称性分析、几何特征提取与匹配、网格融合与处理等计算机虚拟复原方法，推测出造像缺失部分的形体特征。研究人员在三维程序中再现了当年工匠的雕刻过程，对雕刻手法、细微结构、发丝走势等细节进行调整，确保复原后造像五官位置的准确性。
尽管补上了残缺的面部，但当年这尊造像身上到底是什么颜色，又成为摆在研究人员面前的难题。通过实物研究并结合历史文献及壁画对比后，研究人员确定造像初创时大多采用彩绘，同时局部有贴金或泥金工艺。
对此，研究人员几乎找遍了龙门石窟目前还残存颜色的造像，又对这尊观世音造像残留的红色及黑色进行检测分析，推测洞内外红色颜料来自氧化铁，绿色颜料来自石绿和孔雀石，颜色打底层主要为石膏，另外还检测到少量金元素残留，推断出造像最初身上绘有金花纹。
造像如此精美，和开凿历史背景有关
2020年4月，复原后的观世音造像和世人见面。这尊通体彩绘的观世音造像面庞丰腴，气质高贵，神情悠闲矜持，尤其是生动的面部，让人无论在哪个角度看都有不同的审美享受。
龙门石窟研究院一位专家介绍，这尊观世音造像如此精美，和开凿的历史背景密切有关。万佛洞完工于公元680年，当时武则天已在朝野内外集聚了广泛深厚的政治基础。武则天与高僧大德的交往及对佛教扶持，更为她赢得了僧俗信众的广泛支持。万佛洞就是由唐代上层社会中的女性主持开凿的，她们的这一行为也影响了社会上一大批女性，所以万佛洞周围集中分布了众多女性功德主所开凿的佛龛。这尊观世音造像龛便是由来自许州仪凤寺的尼姑真智所造。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尊观世音造像，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历史的长河一去不返，而“回归历史，再现芳华”的数字龙门，则结合现代科技手段和详尽的研究资料，通过数字复原技术让文物“穿越”千年，也让原本在龙门山上矗立千年的文物，再现开凿伊始的美，让大众有了一个近距离接触和感受精美文物的机会。（记者李砺瑾通讯员高俊萍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