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有人倾注一生,只为揭开远逝文明的神秘面纱。作为西方学界最具代表性的中国古代文化和考古研究专家之一,杰西卡·罗森教授在牛津大学担任中国艺术与考古教授,是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故宫研究院顾问、北京大学和中国美术学院名誉教授。曾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牛津大学副校长、牛津大学墨顿学院院长。2022年,杰西卡·罗森教授因在汉学界的卓越贡献荣获2022唐奖汉学奖。
杰西卡·罗森。葛大龙摄
自孩童时代起,杰西卡·罗森便对遥远的中国文明充满好奇。在大英博物馆工作的27年,她不仅有机会亲近中国的文物,还将其与来自世界各地的藏品进行比较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学术经验。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杰西卡到访中国数十次,考察了包括三星堆、良渚遗址在内的大部分中国重要考古遗存,围绕中国各个朝代的墓葬,进一步挖掘出土器物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她在学术生涯中笔耕不辍,2023年她出版的新书《古代中国的今生与来世》,以中国最新的考古发现为基础,为中国古代文明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杰西卡·罗森。黄铿摄
大英博物馆种下的中国情结
人民网:您自己说将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中国的古代文化和考古研究,从小就对中国好奇,第一次接触到中国的汉字是什么时候?
杰西卡·罗森:我第一次注意到汉字,或者说接触到汉字,是因为我的父母。我大概八到十岁的时候,他们带我去大英博物馆看罗塞塔石碑。当看到有一种几乎是用图画或符号组成的文字时,我非常激动,因为这和我们的语言不一样,我无法拼写。
于是我父母说,如果你对这类文字感兴趣,为什么不看看汉字呢?他们给了我一本《自学中文》的书。我不认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真的能从这本小书里自学中文,但我在那个年纪就开始在笔记本上抄写汉字了。然后我看了一些中国的图片,有宝塔和柳树。你在英国的餐具上看到的东西都源于中国,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这个有着有趣文字的地方很感兴趣。后来我在剑桥大学读本科,选择了历史专业。
人民网:您后来为什么选择去大英博物馆工作?
杰西卡·罗森:我当时非常想学习中文和研究中国文物。所以我申请了去大英博物馆工作。幸运的是,我被录用了。在1968年我就在大英博物馆任职了。我不懂中文,也不知道中国瓷器是什么,但其他策展人都对这些很了解。
罗森教授在牛津大学墨顿学院。葛大龙摄
数次访华揭开东方“神秘面纱”
人民网:自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来中国后,您数十次到访中国。第一次去中国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杰西卡·罗森:我第一次来中国是1975年。直至2019年,我每年都会去中国。从2010年到2019年退休,我每年都会访问中国三次。那是我为新书筹备进行最密集研究的时期。
我第一次去中国的时候才30多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里的景观、建筑和食物各方面都不相同。尤其是像故宫这样的建筑。因为我们的建筑就像教堂一样,前窄后长,是石头的,而中国的这些传统建筑是木头做的,并且是置于一个平台上横向搭建的。我意识到我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
对于一个从未到过中国的人来说,那是一次意义非凡的旅行。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了解中国的地理。我认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经历在于,在中国旅行不仅仅是去一个地方,而是去各种不同的地方。
人民网:您在中国的旅行中,发现了哪些与西方不同的地方?
杰西卡·罗森:中国特别美,特别是如果你了解我去过的地方,开阔的乡村、巨大的山脉、黄土高原、内蒙古边缘的城市等。中国的很多地方我都很喜欢。我觉得,我与众不同的地方并不在于我有40多年在中国游历的经历,而是我去过那么多不同的地方,感受当地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各种作物和不同的生活方式。因此,我认为西方人缺乏的一点,是对中国的幅员辽阔广阔和不同地区多样性的了解。
人民网:您在1996年创办了一场令人记忆深刻的中国展——古代中国之谜。能谈谈当时展览的反响和您的回忆吗?
你可以很清晰地从众多资料中看到,这些人的信仰、生活方式和习俗都是基于他们自己的区域,与当时中国的其他地区是完全脱离的。中国幅员辽阔,自古以来就由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力量和不同的观念组成,所以这并不奇怪。
“中国古风”席卷西方学界
人民网:您的新书《古代中国的今生与来世》主要专注于中哪一个领域的研究?
杰西卡·罗森:这本新书是关于墓葬的,我们通常认为,祖先对于后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这就是墓葬的意义所在。这一点其实一直延续到今天,但并没有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延续下去。在中国古代,墓葬要比现在的阵仗大得多,明朝、清朝的皇帝都有大型陵墓。人们秉承着一种信念,一个家族必须尊重和供养他们的祖先。所以他们建造了有价值的坟墓。
罗森教授新书《古代中国的今生与来世》。黄铿摄
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并没有如此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后来观察了所有的这些墓葬,意识到商周,或许是秦汉时期建造墓葬的人,是真心希望他们的祖先有一个美好的来世。这让我对中国有了更多的了解,也让我感受到,家庭以及对整个宗族的关怀是维系整个中国社会的关键。
我认为人们需要理解的一点是,中国有许多不同的地区,这些地区有不同的历史、不同的习俗,并且直至今天仍然有不同的食物和几乎不尽相同的方言。我在写这本书时开始思考的最多的,是中国拥有与西方不同的社会制度。中国和世界上其他国家一样,都将家庭视作是重心。但在中国,社会主要以家庭为单位。它可以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庭,我们称之为一个家族,或者说有许多分支和许多已婚的儿女,或者像现在一样可能是一个很小的单位。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特性在于它的世世代代的层级结构。如果你是儿子,你不能取代你的父亲,不能抢夺他的位置,这种等级制度是不可改变的。
人民网:从20世纪60年代至今,根据您对牛津大学的了解,您认为现在学习中国文化的人多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