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投诉”“征信修复”一条龙“减债免息”明码标价
“反催收生意”野蛮生长逃废债渐成灰黑产业
《经济参考报》记者日前多方调研发现,一些“反催收机构”以“代理投诉”“征信修复”等名义充当非法中介,十分活跃。它们通过互联网平台传播反催收技巧,教唆或代理欠款人恶意投诉,甚至通过伪造虚假征信报告或证明材料的方式,帮助欠款人逃避金融机构债务。这种助推恶意逃废债的“生意”已初具规模,逐步形成灰黑产业,严重影响社会诚信体系,扰乱金融秩序。
对此,银保监会表示,坚决打击恶意逃废债行为,加强对违法违规网络群组的治理。业内人士建议,建立金融、司法、公安等多部门治理协调机制,提高威慑力和精准度。
“减债免息”明码标价
网络平台“精准”获客
“这是‘反催收机构’的典型操作手法。”多位来自银行以及消费金融行业的业内人士向记者证实,“反催收机构”正是通过代理客户批量制造投诉材料、流程化包装伪造疾病贫困证明、向客户提供专业化话术模板等方式,与金融机构周旋并施压,迫使金融机构做出债权减免让步,从而达到逃废债的目的。
一位银行信用卡中心人士对记者说,这些公司利用欠款客户急于摆脱被催收的心理,针对客户欠款金额收取5%至20%不等的“指导费”。定价主要依据提供的服务方式,“仅代写投诉信及指导跟金融机构协商,和全权由代客投诉公司进行处理的收费费率不一样。”
实际上,“反催收机构”大多利用网络进行宣传及获客。记者用“反催收”“逃废债”“退息”“停息挂账”等关键词在淘宝、闲鱼等网站进行搜索,可搜索到上千家商户。记者注意到,这些商户月交易单量从个位数到百位数不等。
“代理投诉”“征信修复”套路深
“反催收机构”通常有专业团队运作,通过多种手段,达到帮助欠款人逃废债的目的,并已形成初具规模的灰黑产业链。
以“代理投诉”为例,“代理投诉”即“代理”客户向金融监管部门、消费者协会投诉,试图通过监管部门向金融机构施压,以获取减免费用、分期赔偿的利益。
“这些公司通常通过接管客户信用卡和手机卡的形式,接收发送给客户本人的账务信息并冒充客户本人与银行进行协商。”多位业内人士证实,近期这类案件呈现明显增加的态势。
一家消费金融公司反映,2019年至2021年5月,其陆续接到某代理人代客投诉材料,投诉件内容及格式基本趋同。一位股份制银行人士表示,在其受理的监管正式书面转办投诉件中,“模板投诉”月均占比超过80%,2021年2月已攀升至历史新高,达89%。此类投诉信件内容高度相似,寄出地主要集中在辽宁、广东及河南等地,遍布我国114个地级市,呈全国性分布态势。
该人士表示,信用卡非法代理投诉已成为“产业”。在公开平台经常能看到关于哪家银行比较“好说话”的讨论,而被认为“让步多”的银行,接下来往往会成为恶意投诉的重点。
除了“非法代理投诉”,为了达到助欠款人逃废债的目的,帮人伪造虚假征信报告或证明材料的所谓“征信修复”的非法中介也成为反催收产业链上重要的一环。
“对于需提交电子档或纸质档个人征信报告的人群,有些机构通过PS或直接编写伪造个人征信报告。还有机构甚至通过伪造失业证明、隔离证明、困难证明、死亡证明,帮助欠款人与金融机构协商消除逾期记录、减免还款金额,达到逃废债的目的。”一位消费金融机构人士表示。
一位银行信用卡中心人士坦言,“反催收机构”帮助客户伪造大量材料,而金融机构难以逐一分析判断客户的真实情况。“我们近期收到某客户因昏迷无法还款的证明材料,但该客户在昏迷期间却仍有消费记录。”该人士说。
整治“反催收机构”急需合力
“反催收”最近为何愈演愈烈?招联金融首席研究员董希淼表示,一方面,2020年,最高法出台民间利率借贷新司法解释后,别有用心的机构或个人曲解司法解释,以“机构收取超过一定利率上限即涉嫌高利贷违法”为由躲避还款。另一方面,疫情发生之后,部分小额信贷的借款人收入下降,有关部门确实有针对性地出台了一些延期还本付息的政策,这些也导致一些欠款人认为躲避还款有理由、有空间。此外,以P2P网贷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运营平台近年来逐渐清零,有些从业人员转而以“反催收”为生,扩大了职业“反催收”群体。
多位金融机构人士也坦言,“反催收机构”利用监管投诉进行消保套利的现象,严重浪费了监管及金融机构的投诉处理资源,也使银行业整体资产质量承压、收入减少。
不过,目前治理“反催收机构”仍存难点。一位业内人士坦言,多家银行和金融机构曾以非法经营、信用卡诈骗、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等罪名向公安机关报案,但均因各种客观原因,如在犯罪要件构成的举证方面存在困难等原因难以立案,不易从法律层面予以强力打击。“目前‘反催收生意’游走在模糊地带,建议从司法层面,健全对灰黑产的界定和执行标准,让灰黑产在法律面前无处遁形。”该人士指出。
董希淼也建议,针对所谓的“代理投诉”以及“信用修复”等反催收行为应出台专项整治办法,并可建立金融、司法、公安等多部门治理协调机制,综合施策,提高威慑力和精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