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看起来比寇静姝要年长几岁，另一个男人看起来要比林祎凯年长几岁。
这是什么情况，就算寇静姝不说话他也看得明白，林祎凯轻轻咬着嘴唇，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跑步回家还有些气喘吁吁，胸脯小小起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陌生人看。
“小凯，这是马叔叔和他的儿子马群耀，小耀要比小凯大两岁，是哥哥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寇静姝温柔地介绍着即将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这两位。
林祎凯稍稍有些不服气，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那个始终也没有正眼瞧着他的“哥哥”。
“小凯，你好呀，叔叔知道来家里突然把你从学校叫回来有些唐突，但我和你妈妈上午刚刚领了证，觉得还是应该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这对兄弟才是。”这位中年男人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和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儿子性格截然不同。
林祎凯撇撇嘴，心里虽然不是很服气，但是这是妈妈的决定，妈妈开心幸福就好了。
“这倒是方便多了。”寇静姝也轻轻附和道。
林祎凯抬眼看着妈妈幸福地微笑，他大概知道这个人应该还不错，是值得妈妈托付终身的。再一转眼看到仍然站在沙发边上的“哥哥”马群耀，他也正巧看向自己这边，林祎凯被看得一个措手不及，猛地收回视线。
从身高气势上完全就不敌对方，在“哥哥”面前他就像个小鸡仔，一些少年奇特的胜负欲逐渐油然而生。
这怎么行，这以后打架绝对打不过，林祎凯用余光又瞥了一眼马群耀，这人已经事不关己地拿出手机来玩。
好，真是“好哥哥”。
林祎凯深吸一口气，走了几步站定在马群耀的面前，等到马群耀拿眼看他，林祎凯才伸出手：“哥哥你好，我叫林祎凯。”
“马群耀。”
看起来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也有可能会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01】
和妈妈离开这住了有十几年的老旧房子，熟悉的邻居见了也纷纷走上来，握着寇静姝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这么多年也终于等来了一个可心如意的人。
林祎凯故意把双肩书包单肩背着，双手拎着行李，等着新爸爸开车来接他们去新家。
在巷子口等着的时候，林祎凯回头去望这个已经被城市划为老旧小区的地方，无论是已经开始落叶的国槐，小区周边围着一圈绿匆匆的灌木丛，他还记得爸爸刚去世那年，有的时候太伤心了，就会在灌木丛的土里挖个小坑，偷偷藏下小纸条或者小玩具。
爸爸曾说，等长大之后再挖出来，就像是过去的记忆乘着时光胶囊来到现在。
林祎凯收回视线，把左肩膀上的书包又调整了一下位置，眼睛不经意瞟到从外面的街开进来的车，那是一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车，或者可以说住在这里的男女老少都几乎少有机会见到这样豪华的车。
马建立从车里走下来，从林祎凯和寇静姝的手里接走行李，寇静姝和身后的邻居们最后道了别，就跟着马建立一起上了车。
林祎凯坐到车后座，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是马群耀。
“神经！来了也不知道下车帮忙拎东西！”林祎凯把书包抱在胸前，低声絮叨。
马群耀微微瞥眼，借着已经西下的阳光，看到嘟着嘴满脸不满的林祎凯的侧脸，针对林祎凯的抱怨，马群耀并没有什么回应，反而继续戴上耳机听着英语听力。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林祎凯看着渐行渐远向后走的国槐，眼眶忽然一热，瘪着嘴努力不让大人们察觉他的异样。
反而是在林祎凯吸鼻子的时候马群耀把耳机摘下来，恰巧听到，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用手指尖指了指林祎凯的肩膀，把纸巾递给林祎凯。
林祎凯猛地擦掉眼角还没掉下来的眼泪，回头蹙眉盯着马群耀看。
刚巧一个急刹车，林祎凯的后脑勺不小心撞到了后座椅背，寇静姝听到动静，偏过头来看：“怎么样啊小凯，有没有撞疼？”
“我没事。”林祎凯撒了谎。
马群耀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旁边看着，他知道林祎凯撒了谎，刚擦掉的眼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又疼地冒出泪花。
“不好意思啊小凯，刚刚前面跑出来一只小猫，不紧急刹车就出事了。”马建立也马上回头来关心林祎凯。
“我没事的，真的，叔叔你继续开车吧。”
林祎凯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情，直到车重新启动之后，林祎凯佯装的表情才松懈下来，这才重新瞪回马群耀。
“谢谢。”林祎凯直接接过马群耀手里的那包纸巾。
单亲家庭的小孩大概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吧，至少这一刻，马群耀觉得，他是懂林祎凯的。
立秋之后，石城又下了一场大雨，夏天的热气才渐渐消退一些。
新家在一中附近的学区房，街道边也是种着葱郁的国槐，这么看倒还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车停到小区的车库，马建立拎了些行李，林祎凯单肩背上书包，准备拿后备箱里剩下的行李，却看到被马群耀拎上行李就往前走。
林祎凯心里想：难道刚刚上车他小声说的那些话全都被马群耀听到了？！
迈着小步跟上大家坐上电梯，新家在13层一室，这期间只听得到寇静姝和马建立两人在唠嗑，另一边的林祎凯和马群耀默不作声地看着层数一点一点增加。
该说不说，以前林祎凯没觉得自己有多矮，这和马群耀站到一起，怎么都觉得比他矮上多半头，这是什么，这是男生之间赤裸裸的身高碾压！
要不制定一个长高计划？！
就在林祎凯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在个子上超过马群耀，身旁的人突然拍了拍他。
“到了，还不出去？”这是马群耀和林祎凯说的第二句话，林祎凯回过神来看电梯，到13层了，妈妈和叔叔都已经出去，马群耀挡着电梯门。
语气还有点冷冷的。
新家很大，在学区房里找一个小二层的公寓可真是不容易，也看得出来，马建立确实为马群耀上下学的问题提供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小凯，你的房间在二楼，和小耀是对门，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招呼他。你们先收拾，晚上我下厨做饭给你们吃。”马建立说着挽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好的。”林祎凯客气地答应着，拿着行李往上走，马群耀也帮忙拎着一起走上二楼。
走上二楼，林祎凯还听到马建立对寇静姝说：“看吧，我就说没什么问题，年龄相当的孩子一般都会处得很好。”
林祎凯心里可不这么认为，转身看向帮他拎行李上来的马群耀，眼睛里仍然有说不上来的火意。
“哪一间是我的？”林祎凯没好气地问。
马群耀稍喘了口气：“你转过身的右手边。”
林祎凯接过马群耀手里的行李，直直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哐”的一声把门扣上。
虽然该说不说，小两岁确实能看得出来，林祎凯还带着些少年的孩子气。之前马建立决定要娶寇阿姨的时候，马建立有给马群耀看过寇阿姨的照片，看得出来，寇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不会像他妈妈一样做出抛夫弃子的举动。
又是爸爸的选择，他们互相喜欢，做儿子的没什么好反对的。
马群耀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前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转身走到楼下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藏的牛奶放到林祎凯的门外，敲了敲门，就回到自己的卧室。
隔了一小会儿，马群耀才听到对面卧室的门被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被叩了两声，林祎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就转身回去。
才是开始，以后慢慢来吧。
马群耀小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埋怨妈妈为什么要抛弃他和爸爸，马建立给他的回答是：“她有自己想要的自由，要去追自由的人你是抓不住她的。”
那个时候马群耀听得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长大一些，马群耀才明白，马建立还是说得委婉了，那个女人想要的自由，不过是因为马群耀绊住了她罢了，只有抛弃掉，才能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就该为谁停留在那里的。
林祎凯也没想到马群耀会给他牛奶，牛奶瓶是冰凉的，但是握在手里却有一股温暖。
本来马群耀给他的印象不怎么好，冷冷的不爱说话，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接近，但是怎么感觉，应该横在心里的那道梁，好像被这瓶牛奶破冰了。
“下来吃饭吧孩子们！”林祎凯把卧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正瘫在床上玩手机，和在学校新认识的朋友祝宇说着自己在新家的心路历程，就听到了马叔叔在楼下用丹田叫他们吃饭。
林祎凯打开卧室门，和对面也打开门走出来的马群耀差点撞个满怀，身上短袖的运动休闲装倒是衬得人稍微不那么冷了。
餐桌上各式各样的饭菜，马叔叔把最后一道牛肉羹端到饭桌就开始开饭。
“来吧，咱们先举一个，感谢我们成为一家人，其实对静姝还是多少有些愧疚的，之后等孩子们都毕了业，我给你补一个婚礼。”马叔叔先和妈妈碰了杯，妈妈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幸福，之前被姥姥逼着去见各种各样的男人相亲，和那几年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那我也感谢小凯，我不敢说叔叔会取代在你心里爸爸的位置，但是我一定会做一个不让你失望的‘新爸爸’，也不说别的了，举个杯吧，和叔叔一起？”
林祎凯拿起面前的橙汁，轻轻和马叔叔碰杯。
“小耀，你也和弟弟碰个杯嘛！”马叔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林祎凯稍稍一个激灵侧目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马群耀。
马群耀此前一直在安静地吃饭，听到爸爸这么说也举起手边的橙汁，和林祎凯的橙汁轻轻一碰。
林祎凯的手紧握着杯子，碰杯时和马群耀的手指轻轻碰到一起，惊诧之下林祎凯握着杯子的手更紧了一点。
“诶呀，看着真好，以前小的时候，小耀就跟我说想要个弟弟来着，这不，愿望就实现了嘛！”马建立看着兄弟俩感情还不错，心里很是欣慰。
什么玩意？林祎凯偏头去看马群耀，好巧不巧正看到马群耀微微勾起的嘴角。
“那感情好啊，兄弟俩以后长大了还能有个照应，挺好的。”寇静姝也附和道。
这顿饭，林祎凯也不知道吃的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多了个哥哥又是什么滋味。
临睡之前，林祎凯站在马群耀卧室门口来回踱着步，马群耀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林祎凯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来回转圈。
“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我门口做什么？”马群耀抬手随便把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很明显，林祎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小小吓到。
但还是装作镇定地双手环抱于胸：“哥？”
这声“哥”叫得突然，也莫名其妙，马群耀微微拧眉，仔细看着林祎凯。
“我就说行不通，我叫不习惯。”林祎凯干脆放弃摊开双手。
“随你怎么叫，我无所谓。”马群耀转身就要走，林祎凯见状直接将人壁咚到后面的墙上，这多半个头的身高压制，林祎凯还得稍微仰头去看马群耀。
“我不说别的，你爸爸最好要对我妈妈好，要很好，我才不会一直担心。”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觉得他们挺配的。”
林祎凯对马群耀说的这句话倒是认同得很：“我听叔叔说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所以你也是一中的？”
马群耀看着小自己多半头的小孩，微微勾嘴角：“如果你是担心在学校我们会遇到，那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高三在一楼，你们高一在三楼，应该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林祎凯听到这话，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松开禁锢着马群耀的手臂。
“那就好，在家我们是好兄弟，在学校，我们就是陌生人。”
“正有此意。”
【02】
果不其然，还真如马群耀所说，他们在学校几乎就没有碰过面。
这让林祎凯打心眼里舒服许多。
军训没多久后，高一年级开始正常上课，这也是祝宇第一次见到林祎凯的“哥哥”。
林祎凯因为是这一周的值日生，所以需要早一点到学校，马马虎虎地落下了开学的摸底考试卷，寇静姝就在马群耀出门上学前把试卷给他，让他抽空把卷子带给林祎凯。
路上，马群耀前前后后把林祎凯的摸底考试卷看了个遍，发现这小孩学习成绩还挺不错。
马群耀第一次爬楼上了三层，看了看教室门牌，站定在高一三班的门口，刚想敲门，祝宇迎面打开教室门。
“你，找谁啊？”祝宇问。
“林祎凯，”马群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试卷，“我是他哥。”
“哦哦哦，好！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他出来！”
马群耀倚靠墙站着，看到林祎凯气呼呼地大步走出教室，从马群耀手里抢走试卷，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来都走出去两步了又折回步子，压着声音，看得出来林祎凯生气了。
“不是说在学校要互不认识的吗！你食言了！”
马群耀环抱手臂，盯着林祎凯手里的试卷说：“意外，你试卷没拿。”
“！仅此一次！我不认识你！赶紧走吧！”林祎凯撂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迈步子回了教室。
马群耀不以为然地从三楼跑下一楼，心里也一阵腹诽：你以为我愿意跑三楼来给你送试卷嘛！
林祎凯坐回座位，祝宇非要撞枪口喋喋不休地问：“你还有个在咱们学校读书的哥哥啊？你哥真好，还给你送试卷，这要是我哥，他才不管我！”
祝宇没心没肺的一番话，换来的却是林祎凯的一顿白眼：“他不是我哥！我不认识他！你别瞎说！”
祝宇这就看明白了，大概是兄弟俩闹别扭了，小的时候，要是哥哥做了什么欺负他的事，他也死不承认哥哥是哥哥。
马群耀回到班级的时候，第一节数学课的老师就要准备上课了。
“干吗去了，平时没见你踩点赶老段的数学课啊？”同桌路石是个十足的八卦怪，马群耀一落座就赶紧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上厕所。”
“服！你当我信呢，我明明看着你是往楼上跑了，楼上有谁啊？”路石眉飞色舞地问。
“路石！说啥呢？要不你上来替我讲课吧，看你一直说说说，人马群耀都不带搭理你的！来来来，你上来替我讲吧，要不跟大家伙儿唠唠嗑也行，嗯？”数学老师一个粉笔头儿飞过来，直接把路石吓老实了，坐直了跟个冰块似的。
“不了不了老师，您继续您继续。”
马群耀看着数学习题本，但脑子里不听使唤地跑出来林祎凯刚刚一脸生气的模样。
要想好好相处，看来还是不能逗他。
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在即，林祎凯和祝宇都报了4x100米的接力赛，下午一放学就约着到操场开始练习。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你先跑吧小凯！我真的跑不动了，我得歇会儿！”祝宇在跑完第三个四百米之后就直接瘫倒在橡胶跑道里的草坪，气喘吁吁地。
“好吧，那我也先休息一下，等下咱们再来三个，今天就结束！”林祎凯也一屁股坐到祝宇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转头看向一边落日的方向，西边的天空已经逐渐浸染出好大一片橙红色，今天的火烧云可真好看啊。
“诶诶诶，你看那边有个小帅哥！”
“真的好帅诶，要不要去问问是哪个班的呀～”
“姐妹懂你，我帮你！”
“喂，你好呀，你是哪个班的啊，我的朋友想和你交个朋友？”林祎凯被人拍了拍肩膀，转过头发现是个梳着马尾辫，长相清秀的女孩，这个女孩指了指她身后的女孩。
林祎凯深吸一口气，额头的汗沿着发际线流了下来。
“高一三班。”林祎凯回答道。
“原来是小学弟啊，我们是高三一班的学姐，我叫秦沁，后边站着的那个姐姐叫郭雅雅，交个朋友怎么样？”
祝宇腾地坐了起来，看着两个姐姐主动来交朋友，大气都不敢出，用胳膊肘戳了戳林祎凯后背。
“我叫林祎凯，这是祝宇。”
林祎凯当下以为不过是个简单的交朋友而已，谁也没想到，就是简单地互换姓名，让林祎凯没办法参加学校的秋季运动会。
秋季运动会前一天，林祎凯放学后照常和祝宇在操场练习4x100米接力，谁料想俩人正坐在草坪里休息的时候，上来两个高年级的男生照着林祎凯的腿就踹了两脚。
“你们干什么啊？凭什么打我朋友？”祝宇站起身挡在林祎凯面前大声问。
“凭什么？这得问你朋友，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我们老大的女朋友！”踹人的高年级男生指着林祎凯的鼻子骂得很是难听。
“我不认识你老大的女朋友！”林祎凯也瞪眼回去。
“不认识！我带你去我们班，我让你好好认识一下！”这俩人生拉硬拽地把林祎凯和祝宇带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同学们都走光了，就剩下零星几个人在教室。
“我们班班花郭雅雅你不认识吗？”押着林祎凯进高三一班教室的男生指着坐在里面的那个马尾辫女孩说。
郭雅雅，这个名字确实耳熟，可是他……没什么印象和这个学姐有什么交集。
“你就是林祎凯？”说话的这个男生校服松散地披在身上，挑染着灰色的头发，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
“我是林祎凯。”林祎凯理直气壮地回答，既然所说的不是事实，那理直气壮一些总会没错。
“有种！小小年纪勾引高年级学姐……”
“说什么呢？谁勾引谁？我都不认识她，你别造谣！”林祎凯恶狠狠地瞪着眼。
不良少年看着林祎凯这么狂，倒是哧哧地笑了两声，从自己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口，站定在林祎凯的面前，正准备要揪起林祎凯得到衣领，林祎凯只感觉从身后走来一个人，把不良少年推到讲台多媒体。
“洪毅！”
是马群耀！这个背影是马群耀！
林祎凯诧异，马群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学了不回家，在教室聚着做什么？”马群耀看了看教室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愣住的林祎凯。
“马群耀，你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儿！别以为你学习好我就不敢欺负你！”不良学生洪毅看到有人为林祎凯出头就更生气了。
“如果你还想好好毕业的话，就不要给老刘惹麻烦。”马群耀轻描淡写地说着，洪毅立马变了脸色。
“以后别找他麻烦，我不希望我弟刚来一中就对学校印象不好。”马群耀说完转身从自己座位拿上书包就走出教室。
等等，林祎凯有些晃神，马群耀刚刚是不是跟人说自己是他弟来着！
“走啊小凯！咱们快回家吧！”祝宇拉着林祎凯就小跑了两步追上马群耀。
“喂！你，你怎么……”林祎凯想质问马群耀怎么又把他们兄弟关系说给别人听，可是大腿突如其来一阵抽筋，差点摔倒在地。
“小凯，你咋啦？”祝宇紧张地来抓林祎凯的胳膊，在楼道前面走着的马群耀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看。
“没事，刚刚那个人踹得我腿有点抽筋。”林祎凯手握拳头地捋着大腿外侧的筋，努力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背你回家。”马群耀蹲在林祎凯的面前。
“不，不了不了，我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林祎凯嘟嘟囔囔地拒绝，但仍然抵不了马群耀直接抓着林祎凯的双臂，整个人就这么腾空地趴在马群耀厚实的背上。
“你先回家吧。”马群耀看着祝宇说。
林祎凯用眼神恳求祝宇别走，可是祝宇这家伙反倒是：“行，哥，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家慢点！”
压根就不该指望祝宇能救他！
走出校园，穿梭在国槐树下，林祎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那种情况下你还跟那种本来就不学好的高年级学长对着干！”马群耀平静地说。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造我谣的人的气，什么玩意啊就说我勾引高年级学姐，我才来学校几天啊，高年级的人我就只认识你，造谣也该造谣我和你啊。”
林祎凯话音刚落，马群耀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想着林祎凯还真是小孩，说什么话还真是口无遮拦。
“看来，以后在学校，有事没事我还得多去你们班转转吧。”马群耀随口一说。
“干吗！来我们班干吗！”林祎凯一急大腿又开始抽痛，吃痛地叫了一声。
“还能做什么，做哥哥该做的事。”
马群耀说得模棱两可，什么是哥哥该做的事，林祎凯搞不明白。
“马群耀，谢谢你啊。”林祎凯看着马群耀的后脑勺，明明都入秋了，耳朵后边还是冒出一层的细汗。
“那叫声哥哥就当谢过了。”马群耀没想着逗他，就林祎凯这个敏感的性格，怕不是多逗两下就要跳下去。
可马群耀没想到的是，林祎凯真的老老实实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哥哥，谢谢你。”
之前马群耀不知道当一个哥哥是什么滋味，但是被叫哥哥的这一个瞬间，好像有些不一样。
“知道了。”
林祎凯撇嘴用手揪住马群耀的右耳朵：“我在谢你，知道了是什么鬼回复！我真是服了！”
马群耀不说话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们之间那根无形中的梁彻底瓦解掉了。
【03】
自从运动会之前那次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林祎凯和马群耀的关系急速上升，寇静姝和马建立看在眼里，心里也欣慰极了。
林祎凯纳闷：“虽然我知道我这么问不好，但是，我的好哥哥，你在高中这两年多就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吗？”
马群耀单手插兜进校服裤子，耸了耸肩膀：“有。”
“那干吗还老来找我？”林祎凯看着他，马群耀皱了皱鼻子默不作声，摆摆手作罢，“okok，模范哥哥，非你莫属！”
林祎凯撇撇嘴角：“你们是不是从十一假期之后晚自习就要上到九点多？”
马群耀点头，其实不是非要来找林祎凯唠嗑，前几次跑三楼是因为他担心洪毅会找林祎凯的麻烦，找了几次，发现其实从一楼到三楼也没有几步路，想来就上来了。
“好吧，那我们以后就不能一起放学回家了。”林祎凯这话虽然说着看起来是有些失落，但在小孩的心里其实早就想着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家更自在一些。
马群耀盯着林祎凯垂下眼睛的模样，看得出来这不是林祎凯的真心话，实际上林祎凯巴不得他一个人放学回家呢。
摸清林祎凯的心思，马群耀很难不在心里笑了笑，却没想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林祎凯抬眼去看莫名笑出声的马群耀，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马群耀全部了然于胸，倒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急红了脸！
“我回去了！”林祎凯转身就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哼！不就是大我两岁嘛！以为自己是神探能窥探所有嘛！林祎凯回到座位就抿着嘴生气。
不行！他也得想个办法让马群耀吃回瘪才行！
上课预备铃响了起来，马群耀转头迈了两步准备下楼，却好巧不巧地听到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同学，帮我把这封信递给你们班的林祎凯，谢谢啦！”
马群耀重新转过身来看，那个女孩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转身跑回教室的时候还是满脸害羞的模样，难不成要给林祎凯的信是情书？
马群耀这么想着，心下微微一沉。
但关我什么事。
马群耀三步并两步快速地跑下一楼回到自己的教室，路石看到踩着点回到座位的马群耀，表情没有上楼之前的轻松愉快，反而好像心事重重。
“诶！你怎么今天从楼上下来满面愁容的？”路石算是一语道破，得到的却是马群耀的白眼。
情书，这有什么的，他在高二的时候也经常收情书来着，怎么就看不得别人收情书吗？
马群耀一开始还不以为然，从十一假期之后，据祝宇说，林祎凯平均一天能收小姑娘的三四封情书，马群耀还随口问林祎凯：“没想到刚来学校就这么受欢迎？”
马群耀没说假话，林祎凯的受欢迎程度已经到让他眉头紧锁心头一紧，相反，林祎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不正好证明了他虽然比马群耀矮上多半头，但还是很受小姑娘喜欢的。
林祎凯撇撇嘴反而说马群耀在多管闲事。
十月底，已经正儿八经地进入秋天，林祎凯穿上了夹克，放学后和祝宇两人在学校附近的路边摊吃了麻辣烫才回到家。
刚回到家，林祎凯在玄关换上拖鞋，进了屋子还没缓过来忽地一下打了个冷战，走到餐厅才发现马群耀竟然也在家，抬手看了看腕表，这会儿才晚上七点二十，为什么马群耀会在家？！
林祎凯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也没有在家里看到马叔叔和妈妈，脱掉身上的书包和夹克，坐到马群耀的面前。
马群耀正安静地端着一个碗吃着泡面，看到林祎凯回来，也就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妈妈和叔叔呢，不在家吗？”
“不在，他们晚上有饭局，会晚一点回家。”马群耀说完喝掉最后一口面汤。
林祎凯点点头，疑惑地对着马群耀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直到马群耀说话，打断这沉默的扫视。
“有话就问。”
“你们上晚自习要到九点半的吧，现在才七点二十，怎么，你翘晚自习了？”林祎凯像个福尔摩斯势必要打探清楚马群耀为什么这么早回家。
“今天不想上晚自习。”马群耀回答得干净利落，倒显得林祎凯问得这话不太有水平。
“没关系，好学生也会有厌学情绪，我懂我懂！”林祎凯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一切理解。
马群耀勾起唇角，转了话题：“最近收到很多情书啊。”
林祎凯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咬着后槽牙盯着马群耀，摸不透马群耀接下来要问什么。
“有喜欢的女孩？”
林祎凯撇撇嘴，觉得马群耀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多管闲事：“怎么？你难道对这事有什么意见吗？”
马群耀端起碗走进厨房默默地把碗洗涮干净，又重新坐回餐桌边的座位，环抱手臂，盯着林祎凯看。
林祎凯被马群耀这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小小的发毛。
“我想，寇阿姨把你送进一中，可不是为了搞些青春期男孩女孩之间悸动的感情。”
林祎凯不以为意，甚至扬起下颌，对马群耀说的话很是不满：“所以呢？”
马群耀早就料到林祎凯会不待见他说的话以及接下来他的“无理”要求，但无所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商量，不管你答不答应，作为哥哥，我理应这样。”
“从明天开始，但凡是送给你的情书，无论是谁，我都会帮你收起来。”
“凭什么？！”林祎凯蹭地站起身，气不打一处来，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我说过了，凭我是你哥！”马群耀靠着餐桌椅的后背，环抱手臂地看着林祎凯。
林祎凯觉得马群耀简直太不可理喻：“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必把哥哥高高在上该有的责任感套在我们的关系上面，这不成立！”
马群耀才不理会林祎凯的反击，说完就直接上二楼回到自己的卧室，留林祎凯一个人站在原地爆炸。
林祎凯在心里千百遍骂着马群耀，之前就不该给马群耀好脸色看，容易出事。
这不就出大事了吗！
“马群耀！你是要搞专制主义嘛！”林祎凯气得跺着脚，“我不同意！”
林祎凯上楼梯的脚步声嘎嘎响，马群耀坐在学习桌前都听得一清二楚，隔着门他都能感受得到林祎凯究竟有多生气。
不大一会儿，林祎凯似乎是站在马群耀的卧室门前，咬着牙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哥哥！别来拿你哥哥的派头教育我！”
林祎凯说完这句话，马群耀的心猛地一收紧，紧接着听到摔门的声音，很明显，他冒犯到了林祎凯，林祎凯生气是应该的。
可是，谁又知道，马群耀在心底里一次又一次地生了很多的闷气。
马群耀看着眼前这盏小小的台灯，手里捏着的碳素笔在纸上不经意间画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等回过神，草稿纸上乱糟糟地画了扯不断的线圈，垂眼无奈地叹着气。
隔天早晨上学前，马群耀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寇静姝看到从二楼走下来的林祎凯：“来，小凯，过来把早饭吃了吧。”
本来还没怎么睡醒的林祎凯，看到餐厅里正吃着早餐的马群耀，二话不说立马拎上书包，在玄关穿上鞋子就摔门而出。
这一个举动倒是结结实实地把马建立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了呀？”
寇静姝看着林祎凯离开的背影，也是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随后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马群耀。
马群耀吃完手里的包子，看了看马建立和寇阿姨：“我的锅，昨天晚上和他生了顿气。”
“之前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嘛，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马建立把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拿下来，一脸的纳闷。
寇静姝也坐到了马建立旁边：“对啊，是不是这孩子做错什么……”寇静姝没有说完，她自己的孩子她也是清楚的，平日里不会生什么气，除非确实是在他心里的敏感点上踩了雷。
早晨刮起了秋风，刮在脸上还是凉飕飕的。
马群耀走在路上，街道边的小路上落满了枯黄的国槐叶子，不可避免地每踩一步就会嘎吱作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林祎凯站在小区大门外面，好像在等着谁一样。
马群耀双手插兜地走过去，林祎凯立马叫住他。
“马群耀！”
这次林祎凯没有叫哥哥，马群耀愣愣地走过去，看到林祎凯的鼻尖已经冻红。
“为什么不和我道歉？非要等着我来找你嘛？”林祎凯瞪着眼睛，看起来委屈又生气。
马群耀看到林祎凯扭过头去，瘪着嘴，从夹克兜里拿出来刚才从家里出来之前装好的两个包子，递给林祎凯。
“给你拿的包子。”
林祎凯没好气地接过马群耀手里的包子，仍然生气地瞪着眼睛：“我喜欢谁要和谁交往都是我的事，就算是哥哥也不能干涉这些，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亲兄弟。”
马群耀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才会平白生出许多烦恼。
“我想了想，你收我情书可以，但我们得做个交易才行。”
“你说。”
林祎凯说：“除了收情书，你得什么都听我的。”
此时此刻，林祎凯心里想着，马群耀总是仗着比他大两岁，就总是逗他开他玩笑，这回他可是处于主动位置，不好好掌握主动权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马群耀的嘴角微微噙起笑容地点点头，而马群耀在心中默许，还不是早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今年的秋天其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才让有心的人还如盛夏一般得到火热。
【04】
“下雪了！”今年最后一天的上学日，在上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林祎凯坐在窗户边上的位置，因为有同学悄悄说了一声下雪，林祎凯也歪头去看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外面常年绿色的松树枝子上。
本来大家都还在好好上课，却因为这么一闹腾，今年最后一节语文课就这样告终。
“噢！吴老师万岁！”全班学生雀跃得恨不得跳起来。
林祎凯从原地爬坐起来，咧着嘴照着地上的雪就挖了个圆滚的雪球冲着祝宇砸去，祝宇刚站起来，就又被林祎凯的雪球结实地啃了一大嘴冰凉的雪。
“林祎凯！你等着！”
正热闹地玩着雪的欢声笑语就这么传到一楼的高三年级，路石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马群耀，小声问马群耀：“诶！你弟名字是不是叫林祎凯啊，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叫他。”
高三一班正在安静地上自习课，而马群耀的座位和窗户边还有三张桌子的距离。
“外边怎么那么热闹啊？”
班里边一旦有了动静，大部分的同学们都会被外界的声音吸引到，马群耀也不可避免地抬起头看向窗外，一堆的学生们凑在一块打着雪仗。
马群耀还听到有人小声说着：“还是小孩们活力旺盛啊，哪像咱们整天为了这破卷子死气沉沉的！”
是啊，这是高三人和高一人没办法比的。
但是，马群耀却站起身从教室后门走出去。
“诶马群耀，咱们还在上自习呢，你干吗去！”
“打雪仗！”
雪仍然下得很大，玩雪的男孩们个顶个的把自己弄得脸通红，看起来狼狈兮兮但又个顶个的活力满分。
“林祎凯！小心背后！”一个大雪球趁林祎凯不备，直接照着他的后背砸了过来，祝宇就算是提醒也提醒晚了。
林祎凯吸了吸鼻子，鼻尖冻得通红，转过身去看“罪魁祸首”。
“你们不是在上课吗？怎么也跑出来了？”林祎凯看到是马群耀，他又在手里开始团着雪球。
“看到你们玩雪，突然手痒。”
林祎凯撇嘴唏嘘：“我看不是你手痒，你是不想上课。”
“答对一半！”马群耀手里团的雪球越来越大，林祎凯的脸冻得有些发凉发僵，不自在地皱了皱脸让脸不要被冻僵。
“我才不要猜！诶马群耀，你这雪球不会是打我的吧！”林祎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接连两步稍显踉跄，一整个人跌坐在雪地里。
“自作多情！我要堆雪人！”马群耀回头看到跌坐在雪地里，头发上身上全都是白色的雪花，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祝宇，你快来拉我一把，我摔得太结实了，根本起不来啊！”
林祎凯向远处玩得开心的祝宇呼救，可林祎凯的声音似乎被湮没在这白皑皑的雪地里，向他走来的只是默不作声却满脸带笑的马群耀。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白雪朝林祎凯走来，手伸过来触碰到林祎凯冰凉的手的那一刹那，林祎凯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稍稍下沉了。
“怎么样，摔疼没有？”马群耀关切地把林祎凯羽绒服外面的雪全部抖掉，盯着林祎凯冻红的脸仔细瞧了瞧，嘴里呼着热气，眼珠在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天，要一起跨年吗？”林祎凯冷得打了哆嗦，把手从马群耀手里抽出来，猛地一吸鼻子，看着马群耀问。
“好啊。”
俩人做好约定，马群耀又转头回去继续做自己的雪人，林祎凯看着马群耀的后背，脸上露出一个坏笑，紧赶慢赶团起一个雪球趁其不备，一击即中！
林祎凯开心地大笑，雪花落在眉毛上悄悄凝结成冰，这次轮到马群耀被雪球砸倒在地，回过头看开心大笑的林祎凯，心里一点脾气都没有，反倒看着林祎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宠溺。
坐在教室里的路石刚刚好抓住了马群耀看向林祎凯宠溺的眼神，不对，哥哥对弟弟能露出这种表情吗？
林祎凯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厚围巾也绕着脖子套了两圈，生怕把自己冻到。
祝宇给林祎凯打了声招呼就小跑着回家去了，林祎凯把身上的行头全部收拾完才走出教室，走到楼梯口，在三楼楼梯顶，看到二三楼楼梯拐角处，马群耀正靠墙站等着三楼的他。
不知为何，林祎凯总觉得他心里有个地方被敲击了一样慢慢下沉。
林祎凯咳嗽一声：“马群耀！”
马群耀抬头，看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林祎凯小跑着下楼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怎么又不叫哥？”
林祎凯撇撇嘴，和马群耀说笑着一起下楼梯：“你管我！”
马群耀没戴围巾，所以直接把脖子缩进羽绒服跟在林祎凯身后。
“我听说，致和广场那边明天跨年放烟花，咱们一起去看吧！”林祎凯和马群耀并排走着，说完因为冷还皱了皱鼻子。
马群耀看到林祎凯冻得吸鼻子，嘴上一边说着好，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林祎凯。
“致和广场，那咱们骑自行车…”林祎凯接过纸巾拧着鼻子擦了擦，说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走着吧，下雪了骑自行车容易打滑。”马群耀使劲缩着脖子，双手插进口袋。
这会儿雪下得没有那么大了，但是脚下一踩一个坑，抬眼看过去满眼的白色。
林祎凯撇眼看到马群耀努力缩着脖子取暖，撇嘴：“你围巾呢？”
“没拿。”
听到马群耀的回复，林祎凯在旁边暗自给了他一个白眼，从自己脖子上绕出一圈围巾，抬了抬胳膊套进马群耀脖子里。
“喏，暖和点没？”
马群耀抿嘴，看了看林祎凯，“暖和了。”
林祎凯和马群耀并肩走着，围巾因为俩人的身高差会不自觉地稍稍掉落，林祎凯心里暗暗攒劲，以后饭要好好吃，高中这三年，这身高他一定要超过马群耀！
马群耀把胳膊搭在林祎凯的肩膀，把脖子上的围巾又紧了紧，冷气是一点也钻不进来。
下了雪，世界好像就被按下了慢动作键，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慢。
车行驶得很慢，人走得很慢，骑电车骑自行车的更是直接推着车子往前走。
这雪下得太大，但马群耀却觉得，这雪下得真好。
俩人回家之前先把身上的雪全部掸掉，站在玄关换鞋的功夫，林祎凯冷得打了三个喷嚏。
“回来挺早的。”寇静姝和马建立双双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迎接两个孩子。
是寇静姝先发现马群耀一直盯着林祎凯看的。
“今天下雪太大了，学校还是关心我们的。”林祎凯吸了口气走进屋子，感受着暖气房的热气，没一会儿脸颊就红扑扑的？
“确实，今天雪下得太大了。”马建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快进来把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
“好！”林祎凯打着哆嗦，走在前面，回了个头跟马群耀说，“我先洗澡！”
“好。”马群耀低头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跟在林祎凯后面走上二楼。
马建立看着俩孩子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禁欣慰一笑：“你看我之前说啥来着，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你看，这不是又和好如初了。”
寇静姝明面上附和马建立说得对，抬头看了看孩子们上二楼的背影，心里却一个劲地犯嘀咕。
转眼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得到自己内心的肯定，拍了拍马建立的手臂：“是，还是你看得准，走吧，赶紧做饭，一会儿孩子们就能吃上了。”
“噢噢，抓紧抓紧，咱们多做个汤吧，让孩子们暖暖身子。”
寇静姝这才扬起嘴角，会心一笑。
林祎凯洗完澡也没着急下楼，倒是蹿到马群耀的房间，美其名曰：“我想来，你别管我！”
马群耀自然是依着林祎凯的，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就走出卧室去卫生间洗澡。
林祎凯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马群耀床上，看着屋里的陈设，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在窗户边桌椅拐角的矮柜，透过玻璃柜门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天蓝色的小皮本。
为什么会被吸引注意，因为这个本子在柜子一众的学习资料里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林祎凯被好奇心驱使，蹲在矮柜面前，打开柜门，轻轻拿出小本子，慢慢打开。
小本子的扉页贴着两瓣小槐花，因为被保鲜膜保护着，所以花瓣仍然是纯纯的白色，就和外面的雪一样。
林祎凯随手翻看着，起初还以为会是日记本之类记录生活和心情的本子，翻开第一页才发现，原来是马群耀随手用铅笔画的画。
风景很多，春夏秋冬不一样的街道和树木，也有偶尔雨过天晴看到过的彩虹，但这些风景全部都是灰蒙蒙的色彩，自彩虹之后的每一页都是彩色的。
彩色的第一张画是，林祎凯。
是他，而且还是当初他和妈妈刚搬进这个家的那天，他坐在后座，微侧着脸看向窗外，打开的一扇窗户吹进来的风将他额头的刘海随风吹起，整张脸表达的东西太多，对以前旧小区的不舍，对即将进入的新家庭的局促，以及微微湿润的眼角。
马群耀画的太好，以至于林祎凯不自觉地又被拉回到那天的心理状态。
越往后翻看，就越发现，林祎凯所占的篇幅越来越多，这让林祎凯的耳朵不自觉地发烫，猛地合上画本，心跳不受控地越跳越快，好似是听到了马群耀打开卫生间门的声音，慌乱之下把画本重新放回到柜子里，佯装镇定地从马群耀卧室跑出来。
“你……”马群耀抬手本想叫住从卧室冲出来的林祎凯，却发现林祎凯的耳朵红得不太正常，就没有继续叫，反而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被放在矮柜里的画本，歪歪扭扭地站在那儿，马群耀回头看一眼门外，听到对面大力关上门的声音，好像明白了林祎凯的耳朵为什么会那么红。
他，好像窥探到了我的心意。
马群耀坐在书桌前，摊开画本，翻到最开始画林祎凯的彩色那页，心里也翻江倒海的，可是他却只能双手紧握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之后该如何面对林祎凯。
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心上人。
【05】
约好的一起跨年，林祎凯失约了。
林祎凯不知道在窥探过马群耀心里的秘密之后还如何心平气和地与他相处。
林祎凯对感情之事不曾在意，就连接收女孩子的情书，他都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长得好性格好，所以才招小姑娘的喜欢，可未曾真正想过和写情书的哪一个姑娘有下一步的发展。
就正如，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异父异母的哥哥会对自己会有不一样的心意这件事，他甚至会觉得这怎么会，这太疯狂。
祝宇就说他也有个大三岁的哥哥，可是他的哥哥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就依着祝宇，反而两个人经常吵架打架，爸妈都因为兄弟俩总是打架经常头疼。
在那之前，林祎凯曾以为兄弟就应该是哥哥让着弟弟，哥哥就该听弟弟提出的一切无理要求。
可是，怎么会……兄弟之间，林祎凯越想越觉得头大。
过年期间，林祎凯除了在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的那两天和马群耀见过面，且有过互动，在这两天之外，林祎凯和马群耀的作息压根对不上，哪怕他们住在对门，也很难碰上一面。
林祎凯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发堵的难受。
正月初三，马群耀就开始跑到省图书馆去自习，一来确实离高考越来越近，再就是家里有林祎凯，他想学也不会专注地学习下去。
索性，逃离就是了。
此时，对于马群耀来说，离得远一点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办法，当然，这只是马群耀的他以为。
寇静姝和马建立有时候起大早晨跑回来，就看到马群耀背上书包出门去学校的背影。
“最近俩孩子是不是又不怎么一块上下学了？”马建立用手腕上的汗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喘着气，一脸的疑惑。
寇静姝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最近在家里做手工，都很少看到两个孩子说话，是不是小耀学习太紧张了呀？”
马建立摇头：“这孩子的学习从来没让我操心过，应该不会是学习上的问题。”
寇静姝听到马建立这么说，脑海里突然闪过去年下大雪那天，马群耀看向林祎凯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好像不只有兄弟关系的样子。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来着，难道……寇静姝这么一想，看着马群耀离开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总之，林祎凯和马群耀仍然不怎么说话，直到高三一模考试结束。
学校附近的槐树慢慢长出枝芽，每到这个时节，林祎凯的生日也就要到了，想到这儿，林祎凯也觉得有些怅然，难道就因为那么几张画，他们兄弟俩以后一辈子都不说话了嘛。
三个多月了，每次不是见面打个招呼，在家就是随口说什么有的没的，根本连四五句话都说不全。
林祎凯越想越生气，高三模拟考试结束当天放学后，林祎凯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一楼，站在高三一班教室门口，还没喘匀气，就让靠教室门口的学姐叫一下马群耀。
林祎凯一边喘着气，一边和听到有人找他的马群耀对上视线，那是林祎凯第一次觉得，想和马群耀说话的心情达到巅峰。
马群耀若无其事的收拾书包，心中泛着波澜走出教室，站定在林祎凯面前。
“你找我？”
听到马群耀问的这句话，林祎凯更生气了，原本想好好说话的心情全部被打碎，抬手直接拽着马群耀的领口走到人少的楼梯口。
“我们，我们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
明明是一句想要好好求和的话，却被生气的林祎凯硬生生地讲出一种霸总气质。
马群耀眉眼间总算是舒缓一些，深吸了口气：“找我要生日礼物？”
“谁稀罕！”
林祎凯环抱手臂，说完就不去看马群耀，反而马群耀将好久没怎么和他认真说话过的林祎凯好好地看了个遍。
“林祎凯，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马群耀说得没错，三月底的时候，高一年级全体学生都进行了体检，他已经比刚入学的时候长高了五公分，现在再站在马群耀的面前，几乎是可以和他平视的状态。
“我知道。”
马群耀还是会忍不住在面对林祎凯的时候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一瞬之间，好像他们之间没有被什么东西哽住，还像是之前的兄弟一般。
想到这儿，马群耀回过神，轻咳两声：“你的生日礼物我会准备的，哥哥没有忘。”
说完，把单肩的书包背背好，还不等林祎凯说话就直接走出教学楼，林祎凯紧握的拳头捶向空气，心情也像是被扎破的皮球，一点也不好过。
祝宇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林祎凯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走过去，用手掌拍了拍林祎凯的肩膀。
没想到林祎凯回过头来时，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竟然微微湿润着，脸上却是隐忍着的愤愤不平。
“你，你没事吧？”祝宇看了看前面马群耀离开的背影，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但又搞不清楚，还是直接问问林祎凯的情况吧。
“我没事，挺好的。”
祝宇听得出来，这完全不是林祎凯说出来的样子，但又实在搞不清楚状况，“不然我们去吃麻辣烫！”
“好！”
既然马群耀现在什么都不想说，那就只能在他生日那天，他必须得问清楚！
林祎凯想知道的太多，比如，你是不是喜欢男生，叔叔是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取向，还有……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祎凯都想知道。
路石其实在去年下大雪那天，马群耀冲动跑出去和林祎凯打雪仗的时候就有所发现，但是直到一模考试结束，林祎凯来找过马群耀之后，路石才大着胆子问马群耀，一直横在他心里的问题。
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路石悄悄在纸条上写下：【你跟你弟，就三楼的那个弟弟，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马群耀拿到纸条，瞥眼瞪了一眼路石，随手写下。
【什么意思？】
路石看到马群耀瞪他，其实心里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你喜欢他。】
偏偏路石还用的是句号，这表示，他完全看得出来，马群耀捏着纸条的手微微一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他爸和寇阿姨也都能看得出来。
马群耀握着笔，迟迟没有在纸条上写下答案，微微皱着眉头，路石直接把纸条拿回来，接着写，【你们不是兄弟吗？我就是纯好奇啊，你们这样，你爸他……】
【你别瞎说，是我单方面。】
路石看到马群耀的回答，再结合林祎凯的表现，其实也就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受到祝福的关系，更何况他们之间亲如兄弟的关系，就更不能被亲近的人所接受和认可。
林祎凯生日那天是一个周六，但高三这天要上课，等到傍晚六点，马群耀才回到家。
马群耀的额头微微冒出细汗，看得出来，他是一放学就跑着回家的，为的就是能早点赶上林祎凯的生日。
马建立把最后一道汤端到餐桌上，招呼马群耀洗完手就赶紧坐下来。
林祎凯抿嘴微微笑着坐到餐桌一旁，马群耀洗完手也坐到林祎凯的身边，率先把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放到桌子上。
“生日快乐，林祎凯。”
马群耀给林祎凯的生日礼物是一个藏蓝色的小盒子，林祎凯看了看，扬起脸眼角微微一弯。
“谢谢哥哥。”
马群耀其实很久没有听到林祎凯叫他哥了，那一瞬间心不只沉了一下，就连脸上的笑也稍稍变得僵硬了几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但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来，恭喜小凯生日快乐，已经是十七岁的小大人咯！”寇静姝举起倒满果汁的杯子，和林祎凯杯子相碰，庆祝孩子的生日。
“嘿嘿，谢谢妈妈和叔叔！那天哥哥还说我长高了呢！”林祎凯转过身坐得笔直，和马群耀中间的空隙还能再坐一个人，得意扬扬地说着自己终于长高了。
“是吧，我说最近看着小凯好像是长高了，还是你们兄弟关系好。”马建立笑呵呵地看着林祎凯。
林祎凯虽然嘴上说着“哥哥这哥哥那”，可是除了收礼物那一下，林祎凯根本就没有正眼看马群耀。
饭桌上的氛围还算轻松，把蛋糕吃完，马建立提出自己来收拾，让两个孩子先回房去休息。
林祎凯迈着轻快的小步走上二楼，手里拿着马群耀送的礼物盒，站在马群耀的卧室门前，等着马群耀上来。
马群耀苦恼地叹着气走上二楼，看到人就站在他门前，快走了两步：“你，看礼物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有个小请求，希望哥哥看在我生日的份上，答应我。”林祎凯把玩着那个藏蓝色的礼物盒，低着头，并没有和马群耀对视。
“答应。”
林祎凯说：“一会儿洗漱完，来我的房间一下，我有问题想要问问你。”
马群耀点点头应下，其实不管林祎凯是想要问什么，马群耀早就决定好，既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关系，那就不要再让自己心里的小火苗继续生长，越燃越旺。
不然，到最后被烧伤的会是谁也说不定。
喝完之后，整个脑子晕晕的，坐在床上，盘着双腿，期待着他敲门而入。
没过多久，马群耀来敲了门，等到屋里的人说“进”之后，马群耀才乖乖地进了门。
大概是因为刚刚林祎凯打的酒嗝，吸引了马群耀的注意，整个卧室都弥漫着葡萄的酒味，林祎凯的卧室只开了床头的壁灯，而偷偷喝过酒的小孩正盘着腿，双眼有着发愣地看着门口。
马群耀轻轻坐过去，坐到林祎凯的身边，林祎凯已经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脸白里透着红，在马群耀眼里显得更可爱了一些。
不过，仗着哥哥的身份，马群耀还是觉得要好好说一下这个未成年小孩。
“你才多大，喝什么酒！”
林祎凯晃了晃脑袋，有一点点发晕，还是回答道：“度数又不高，我就喝一点。”
“一听，你全喝完了，还就说只喝了一点？！”马群耀看着林祎凯盘着腿的身子坐得摇摇晃晃，抬手握住他的肩膀，想到林祎凯有问题想问他，就接着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林祎凯深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酒劲，壮着胆子：“马群耀，你说，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林祎凯发现他没办法把“喜欢”二字说出口，急得他猛地抓住马群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我看了你的画，你为什么不说我随便翻你的东西？”
没想到林祎凯想了半天竟然说的是这个，林祎凯耷拉着脑袋等马群耀的回答。
“为什么要说你？”马群耀微微弯下眼角，心里说，明明是他擅自闯入了林祎凯的世界。
林祎凯慢慢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就觉得如果真的是哥哥，那哥哥一定会骂弟弟教育弟弟不要再动哥哥的东西。
可马群耀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他们两个还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小小冷战了三个多月。
“那，你，马群耀，你，是不是……喜欢，我？”林祎凯有些结巴的总算是把这句话问出来，微微抬眼去看马群耀的表情，却发现马群耀一脸释然，不等马群耀回答，用手抓住马群耀的衣领，迫使马群耀得到眼睛不得不看着他。
林祎凯的脸颊比刚刚更红了一些，马群耀的眼神想躲闪都躲不开。
“回答我。”
马群耀始终对于这个问题不做回应，林祎凯借着酒劲，瞅准马群耀的嘴唇就贴了上去。
林祎凯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喝得有点多，发了酒疯，松开马群耀的衣领，低下头闭上眼睛有些懊恼。
下一瞬间，本来就有些晕晕的脑袋，直接被马群耀捏住后脖颈，微微仰起头迎接突如其来的温热。
这一瞬，林祎凯是蒙的，以及马群耀略带掠夺的冲动，都让林祎凯稍微有些招架不住。
接近夏日的晚春，着实让人按捺不住的躁动不安。
林祎凯的双手在身后撑着，上半身独自承受着来自马群耀的强势侵略，一点一点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天灵盖本来就晕得发胀，被马群耀这侵占似的亲吻，头脑更是晕乎乎的无法思考。
马群耀压抑了太久太久心中的欲望，在此刻几乎是攻略似的爆发，在手触碰到林祎凯有些发烫的耳垂，才瞬间惊醒，有些发呆地看着林祎凯，还有林祎凯那被他亲的红肿的嘴唇。
慢慢松开林祎凯，心中有些懊恼：“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林祎凯整个人被亲得发蒙，也感觉整个大脑都无法清楚地认真地思考马群耀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那天晚上，林祎凯不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反而给出的答案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范围。
也是从那天之后，林祎凯有好久都没有再见过马群耀，那个在少年情愫下冲动吻了他却又道歉的好哥哥。
【06】
如果说之前，他们不曾说破，也不会因为那几张彩色的人像就撕破脸。
但是那冲动下的一吻，才是将两个人的关系归到冰点的位置，马群耀根本不敢想他和林祎凯之间还能再有什么交集，或者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很快，高考终于结束了。
马群耀的理想院校在南京，马建立在他高考结束的当晚给他庆祝，林祎凯坐在马群耀的一旁，右手搭在玻璃杯上，眼睛一直盯着杯子里橙色的果汁，听着马群耀和叔叔谈等考试成绩下来，就准备去南京适应适应，自己打个零工什么的。
林祎凯知道，他们都在想着办法地去躲避对方，可是真正当马群耀说要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难过的。
不，是心里说不上来的不得劲，总觉得好像心里本来装的满满当当的地方突然空出来一块儿，甚至有一种坠的发沉得感觉。
林祎凯生日那天晚上的一吻，他真的没有想别的，他只觉得马群耀什么都不说，看着那张嘴实在不解恨，贴上去的时候，他甚至脑子都还没有行动转得快。
他没有喝醉，他只是溺于酒精直冲天灵盖的刺激，可，林祎凯微微偏头去看已经做好决定的马群耀，那张侧脸出奇的坚毅，像去年马叔来接他们回家坐在车后座时看到的侧脸几乎是没什么分别的。
收回视线，林祎凯默默打开高德地图，查看从家到南京有多远，九百公里，坐高铁需要五个小时，林祎凯看着看着突然觉鼻子酸涩得很，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视线稍显模糊。
只能悄悄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重新收回去，捏着玻璃杯的右手又紧了紧。
“哥哥，”林祎凯开口，马群耀侧过脸来看他，“你节假日会回来吗？”
“会，当然会！”马群耀答应得很爽快，说坐高铁也就五六个小时，如果有假的话，就一定赶回来。
可是林祎凯也知道，除非是寒暑假和十一五一，平时的小假期又怎么会专门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
是的，马群耀确实就是说说而已，为了安慰心里舍不得他但又不说出来的弟弟。
初秋时，林祎凯开学上高二了。
他们搬到了二楼，林祎凯坐到了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转眼就能看到已经在掉枝子的槐树，没过多久窗外的槐树就光秃秃地只剩树干。
祝宇和林祎凯是前后桌的位置，他完全看得出来，自从升了高二年级，总觉得林祎凯好像变了，但有的时候打闹玩笑又不像有什么变了。
但祝宇就是觉得，林祎凯好像不怎么开心。
今年的秋季运动会仍然安排在了十一的前两天，祝宇和林祎凯还是和去年一样报名了4x100米接力。
在运动会比赛的当天，林祎凯是第三棒，前一棒是祝宇，接过祝宇的接力棒，直接迈着大步奔跑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去，他们高二三班的人都在激情地为林祎凯加着油，不负众望，高二三班在这次4x100米接力赛中获得了冠军。
傍晚的风已经变得有些凉，林祎凯把夹克套在运动服的外面，到最近的体育馆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去的时候却和一个大块头的男生相撞，林祎凯忙道了一声“抱歉”，才抬头去看来人。
来人竟然是以前和马群耀同班的洪毅，去年的时候洪毅的头发还是刺头，今年直接推成板寸，让本来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不良少年。
“哟，这不是马群耀他弟吗？怎么，今年终于能参加上运动会了？”这人说话还真是不中听。
林祎凯甩了甩头，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不着急回复洪毅的问题，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回：“今年复读？”
洪毅倒是小瞧这小孩了，明明看起来长得一脸的乖巧像，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这么毒。
“跟你一个小孩说不着。”
“那我今年参不参加运动会也跟你说不着！”林祎凯当着洪毅的面翻了个白眼，撞了他的肩膀走出体育馆。
洪毅心里腹诽：也不知道马群耀在哪儿知道我要复读的消息，要不是开学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不要让我招惹他，这小子今天就直接在洗手间跟我求饶吧！
林祎凯出了体育馆，祝宇小步地跑过来，“小凯小凯，我妈说我哥放假回来了，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家啦！”
“行！”林祎凯看着祝宇跑着小步地离开操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西边远处的天空逐渐变成橙红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刻的火烧云，定格于此刻。
十一长假，马群耀借口说学校有实验就不回家了。
今年的秋天来得比去年要早，所以路边的树叶随着秋风纷纷的掉落，每天一大早，环卫工叔叔阿姨就拿着大扫帚扫除道中间的落叶。
林祎凯其实有很久没有想到过马群耀了，除了回去的时候会瞥一眼看到马群耀的卧室，毫无波澜地看一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个家，好像他才是主人。
高二期末考试结束，没有几天就是寒假了。
他专门站在楼梯拐角，竖着耳朵听。
毕竟他也很想知道，马群耀为什么不回家，还是因为他生日时候的冲动下的那个吻吗？
而站在楼梯拐角的林祎凯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早该知道的，作为长他两岁的哥哥，大概不能允许自己和弟弟犯这样的错。
林祎凯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一阵放空，这算什么？
临近年关，林祎凯生了场大病，前两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都没事的，这疫情都结束了他偏偏阳了。
头两天高烧到了39.2°C，把寇静姝和马建立吓了一大跳，忙给林祎凯吃了布洛芬，第二天算是退了烧到37.5°C，但是精神状态不好，头也昏昏沉沉的。
林祎凯不曾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有这么差，但是大病临到身上的这一刻，还真是完全抵抗不了。
林祎凯没有听清马群耀的回复，只觉得浑身乏力的像是要散架，腰和腿疼的根本无法动弹。
新冠，怎么这么折磨人啊，林祎凯心中骂着新冠。
今年这个春节是过不了了，林祎凯反复烧了四天半，体温才稳定在37.3℃，大年三十的这天是林祎凯烧到38.3℃的最后一天。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又醒来，中间醒过来的时候，在他的床边好像看到了戴着口罩的马群耀，但是嗓子疼的他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急的他只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对不起。”马群耀又在他的面前说了对不起，可是迷迷糊糊的林祎凯不太能分得清这是现实还是梦，握紧拳头，眼泪不动声色地落下来，滑到枕巾上面。
生病的时候，头脑总是不清醒的，林祎凯再醒过来烧已经完全退了，可是嗓子还是疼得厉害。
寇静姝敲了敲门，把饭拿到屋里，戴着口罩一脸担忧地看着在屋里躺着的林祎凯。
人也瘦了一大圈，脸颊上仅有的婴儿肥都被这一场大病消磨没了。
彻底好了之后，林祎凯在一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走进了马群耀的卧室，书桌上和一旁的矮柜都被妈妈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没有一点落灰。
明明家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回家，可他却因为不能犯错而不能回家。
想到这儿，林祎凯坐在马群耀卧室的书桌前，双手搭在桌上，头枕着手臂，歪着头去看仍然满满当当的矮柜，那本蓝色的小画本被马群耀拿走了，屋子里唯一有关林祎凯的东西被带走，剩下的都是马群耀的学习资料，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儿。
九百公里，感觉不只是距离远了，心好像也不近了。
【07】
又是一年夏天，可是南京的夏天比老家的夏天热得多，马群耀当初选择了南京大学的地质学专业，就是看准了会有较多的实践活动，会有很好的理由不回家。
其实也是他在逃避。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就是因为心里有他才更不能回去。
路石和马群耀考到了同一个学校，但不同专业，路石学的是软件工程，常常通过他们在开学前和洪毅单独建的三人小群里洪毅发的最近林祎凯在学校的近况而去找马群耀。
马群耀就只是淡淡地点头，算是应下。
路石看着马群耀这个样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毕竟被感情所束缚的人，又是单方面的感情这种，是没办法获得真正的自由的。
又更何况，马群耀还喜欢的是他的弟弟。
无解，这根本无解。
马群耀在学校里几乎就是独来独往，宿舍的室友偶尔邀请马群耀出去宿舍小聚餐，马群耀也不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地紧绷。
南京的秋天较老家来得要晚一些，街上粗壮的梧桐树叶也慢慢随着天凉而变得摇摇欲坠。
“小耀，小凯阳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马群耀整个人直接清醒，随便带了一件羽绒服，出校门之前把机票动车票都看了一遍，最后选择了飞机的最早一班，落地之后到回家也就到中午十二点了。
马群耀急匆匆地回到家，马建立看到这臭小子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扬起手就要打，还是被寇静姝立马拦下，看得出来，寇阿姨几乎没怎么睡过，眼睛都是肿着的。
“我上去看看他。”马群耀抬脚就要上楼，马建立这次拦下，给了他一副橡胶手套和口罩，再怎么着急，也要先给自己做好防护。
马群耀做好全套的防护，悄悄打开林祎凯的卧室门，里面因为拉着窗帘而显得有些闷，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他离开家这二百零五天来日日夜夜想念的，脸上的婴儿肥也因为这一场病消失了。
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林祎凯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能明显感受得到林祎凯的体温，马群耀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林祎凯的指缝，垂下头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既然已经想好了他们之间的结局，那就不该给自己留退路。
【喂！马群耀，你弟怎么了，这怎么过个寒假整个人瘦成干了？过年没让人家吃肉啊？】
看到这条消息，马群耀深吸一口气，把头顶的太阳帽扯下来放到脚边，不知道要回复什么。
【洪毅你小子！我跟你说你注意言行昂！】
路石看不过去洪毅说的话，在群聊里站出来说话。
【不是，我就是问问啊，这孩子至少得瘦了有小十斤吧，那脸上哪还有肉啊？！】
看着洪毅大块头五大三粗的，没想到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竟然还能说出挺让人感动的话来。
【洪毅，以后，不用再跟我说他的情况了，我这会儿正在山里，等我回了学校就把群解散。】
马群耀右手发着消息，左手扶着额头，今天的阳光是在强烈，怎么照在头上，太阳穴蹦蹦地疼呢。
【不是，兄弟，你们是发生什么了吗？吵架了？按理说不应该啊，那年你为了你弟特意每天都盯着我，就是不让我去找他事，你们现在……摸不着头脑.jpg】
洪毅发完还紧跟着发了一个表情。
路石有些着急，就直接在群里艾特了马群耀，洪毅紧跟着又发了一条，【你知道了告诉我一声，我也很想知道。】
【你怎么这么八卦！】
路石和洪毅在群里热闹地你问我答，马群耀嫌麻烦第一次把这个群聊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模式，老师正巧来叫他们继续出发，马群耀就把手机收进裤兜。
就这样，结束掉好了。
南京街道上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小叶，整个街道笼罩在朦胧的绿雾中。
这边没有老家的槐树，虽然街道上都是同样绿油油的，可是始终不如槐树，就像马群耀心里想放下却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一样。
马群耀一回到学校，路石闻着信就赶到马群耀的寝室，上来就用手指着马群耀问：“马群耀！我之前一直是个旁观者，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前两天洪毅说学校举行了一个心理辅导活动，你知道林祎凯出名了吗？因为他说他喜欢男生！”
路石说的声音有点大，导致刚回到寝室的室友，都愣在门口。
马群耀抬手挣脱开路石，路石仍然紧闭着拽住马群耀的衣领，逼得马群耀不得不直视路石。
“马群耀，这不是小事，我也和你说过，就但凡你和他不是兄弟关系，我是肯定会举双手赞成你们在一块，哪怕马叔不同意我都能站你这边帮你说和，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说的独自关心，就演变成了这样嘛？”路石作为马群耀的好兄弟，是真的站在马群耀这一边，也是真的着急。
“所以，我跑出来了。”马群耀勾起唇角，这个事情的发展他之前就是预料到的，但他也就是因为害怕会发展成这样，所以跑了出来。
“哇，马群耀你真的！我真的是，好想暴揍你一顿！”路石松开马群耀的衣领，生气地瞪着马群耀。
门口的室友随便找了借口又离开寝室。
“你是真的不为他考虑吗？我听洪毅说林祎凯现在在学校已经出名了，有的是挑事的那种见了人就说他是娘炮娘娘腔，你不觉得自己负主要责任吗？”路石越说越生气，洪毅又在群聊里发了消息。
是学校贴吧的链接。
……
*心理辅导进校园之歪门八卦—有个高二年级的男生说喜欢男生*
【1楼】楼主（春日暖糖）：事情是这样的，我特意开个楼给那些想吃瓜但没吃到的人给个瓜的全过程，如下：
上周二，心理辅导进校园活动，高二年级的林某某因为“口出狂言”（也就是说他喜欢男生这件事）被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进行问话，再三确定林某某说的话是否属实，当天直接叫家长了！后面的事我是听我们班班长到办公室交作业回来后说的。
林某某的爸妈看起来脸色都不是很好，妈妈直接眼含泪水，爸爸直叹气，可是林某某这都没有否认自己喜欢男生的事实。从那天起，林某某就再也没有来上过学。
【2楼】哦买嘎：我的老天爷，我和林某某同班，之前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他还收到过好多其他班女孩的情书来着，他竟然喜欢男生！！！
【3楼】滴滴答答：前排围观！！
【4楼】甜甜爱喝牛奶：2楼说送情书的女孩，我是其中之一，我当时要是知道他喜欢男生，我才不会上赶着去送情书！
【5楼】兮兮：支持4楼+1！我也是其中之一！
【6楼】宇航员：我劝你们好好说话，贴吧虽然可以聊八卦，但是如果你们在乱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会一个一个记下你们的ID，这里不是法外之地！！
【7楼】兮兮：六楼的宇航员！我知道你是谁！你不要仗着你和他关系好，就站他那边！他喜欢男生啊，你就不怀疑他有没有对你动过什么坏念头吗？！
【8楼】宇航员：你们别随便污蔑他！我相信他的！！
【9楼】甜甜爱喝牛奶：你应该和他也是一样的吧，该死的同性恋！！！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路石看完贴吧里的各个楼层的对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马群耀低垂着头，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该死的同性恋”这几个刺眼的字，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又能怎么办呢……到最后在不了一起，又不能承诺未来，还要怎么才能做才能是对的。
马群耀别过脸，学校的梧桐树新叶已经长了出来，可是他心里的却只剩下一片片的枯叶。
九百公里的距离，就算是想靠近也无法靠近的距离。
【08】
“所以，你早就发现苗头了？整个家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吗？”林祎凯在家已经被强制停学一个多星期了，直到这天马建立下班回家，听到寇静姝说她之前好像有发现一些小苗头，马建立的音量立马提高。
“你小点声，小凯还在楼上。”寇静姝看了看楼上，让马建立小点声。
马建立抬头看了看楼上的位置，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有点生气，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寇静姝轻轻摇头，坐在沙发上：“说起来我也不是很确定，而且存在我自欺欺人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嫌疑。”
马建立别过头，微蹙着眉头，咬了牙后槽牙：“我就说马群耀这小子上了大学就不管家里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寇静姝抬眼去看马建立，鬓角的地方浸出细汗，也是叹气。
“这俩孩子我真的，一个我从小算是自己一个人拉扯大，另一个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好孩子，我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我只是觉得，荒谬，荒谬到我自己都没办法跟你说出口。”寇静姝一边说一边掉着眼泪，说着说着情绪也稍稍激动起来。
“那天从学校回来，我一直问小凯他是谁，他一直不说，这些天这孩子除了吃饭，几乎都不出房门，我就开始胡思乱想，联想到下大雪的那个冬天，我都，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寇静姝绝对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一个多星期了，还只是处于瞎猜，也没有强硬逼着林祎凯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怪我，我一开始只是想让两个孩子别那么局促，如果像真正的兄弟那咱们做大人的，这个重组家庭咱们也不算白重组，怪我没有早点发现马群耀的苗头。”马建立一个劲地叹着气，父母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两个孩子走了歪路。
“妈，叔叔，我有话想和你们说。”林祎凯的声音突然划破这个还在自责的氛围，林祎凯从二楼下来，一脸的平静。
寇静姝看到比之前好像又瘦一圈的林祎凯，眼圈的泪又重新盈满，哽咽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今年才彻底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的，叔叔和妈妈你们也不要自责了，这个事情和你们完全没有关系，而且在这个心理辅导进校园的活动之前我就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林祎凯拿了小凳子坐在茶几前，与马建立和寇静姝面对面坐着。
寇静姝捂着心口，只觉得嗓子眼一阵干涩又发疼，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对不起妈妈，我没办法，之前也一直都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话和您坦白，我没办法在未来给您领一个儿媳妇回家，也没办法给您生个小孙子，真的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叔叔，我在确认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我就一直很害怕见到您，也很怕和您说了我喜欢哥哥的事实，会让您觉得我和妈妈是您的负担。”林祎凯说到这儿才稍稍哽咽，“如果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搬出去，但是请您千万不要对妈妈有什么偏见，您对妈妈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
“小凯，你，我没有……”林祎凯的这一番话倒是让马建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寇静姝在真正得到了这个事实之后，心有一瞬间的失控，双手捂住脸轻轻地哭泣。
“对不起，妈妈，叔叔。”林祎凯很坦然，他觉得既然事情已经成这样了，那就索性坦白，长痛不如短痛。
尽管他知道，这让父母接受起来有多艰难。
为什么，会那么想念马群耀。
因为喜欢，所有的这些都全部变得合理化。
“不过，我不会影响学习的，喜欢是喜欢，但是学习还是得跟得上的。我要努力追赶上哥哥的脚步！”林祎凯发誓。
寇静姝哭得眼睛都肿了，马建立也皱着眉头叹气：“你先回房间吧，我好好和你妈妈说说。”
林祎凯不敢再对妈妈说再多，就只好先上楼。
“静姝……”马建立轻轻叫了一声名字，寇静姝哭得更凶了，连话都说不上来。
【09】
三年后。
“小凯，什么时候放假啊，爸爸说要带着咱们暑假出去玩呢？”寇静姝鬓边的白发多了几根，林祎凯拿着手机，对着视频那边的妈妈笑呵呵的。
“这周末就考完试啦，买的下周一的车票，爸爸说要去哪里玩啊？”林祎凯的头发长了不少，头顶的头发稍稍做了纹理烫，整个人看起来洋气又精神。
“诶老马，说要去哪儿来着？”寇静姝把手机拿到马建立面前，二人一起入镜。
“云南，那边可比咱们这边凉快多了。”马建立向后靠了靠，戴着老花镜看着镜头，“哟，小凯是不是又帅了呀，这小头发整得挺好的。”
“那当然，诶对了爸爸，我听妈妈说您最近退休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您不跟小区里其他的叔叔们一起下棋吗？”林祎凯看着镜头里的爸妈，明显要比前几年老了一些，脸上太多老年的痕迹。
“我才不跟他们下棋，他们都下不过我。”
林祎凯竖了大拇指：“真不愧是您啊爸爸，那我回去您记得说好的，教我下棋！”
“那肯定的，到时候出师了跟小区其他老头子PK一下！”马建立看着是上了年纪，但是仍然抱有一颗童心。
“那啥，爸爸也没多问过你，大学这两年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马建立说完这句话，寇静姝用手轻轻拧了拧马建立的衣角。
氛围稍稍有些尴尬，林祎凯仍然笑着摇摇头。
“这几年也没有你哥的信儿，你到南京上学也没有见过他吗？”马建立还是不死心地想多问几句。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凯啊，我们就是有点想小耀，所以就，你……”寇静姝也是觉得这话在孩子面前还真是不好圆，说到后面声音也变小了。
“这孩子真是，跑出去连跟家里报个信儿什么的都没有！”马建立越说越恨。
“爸爸，咱们自己出去玩，不带他！”林祎凯开朗的笑容也让手机对面的爸妈看了觉得一阵欣慰。
“之前就觉得你家关系虽然乱吧，但是感情又很好，真的很难得。”李文胜实在羡慕得很。
林祎凯也觉得马建立真的很好，当然也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早早地白了头，不过至少，在事实上，又真的多了一个儿子。
所以，马群耀啊，希望你也能回头看看我们，没必要再跟自己拗劲，我们都很希望你早点回家。
正值盛夏，南京的夏天真热得要命，林祎凯就只是白T恤加牛仔短裤也是热到爆炸，好容易坐着地铁到了火车站，安检后坐在候车位置，从书包里拿出小风扇，直接开最大档，感受到强劲的冷风林祎凯才觉得活了过来。
“林，林祎凯？！”声音好像有一点熟悉，林祎凯循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拎着行李箱向他走过来，而后面跟着的人是，马群耀！
那个四年多没见的哥哥！
林祎凯缓过神来，才对着叫他名字的学长回答：“你是路石学长吗？和我哥哥一个班的那个学长？”
路石打了个响指，和林祎凯身边的人说了抱歉，换了位置便坐了下来，而马群耀也顺势坐到了路石的另一旁。
“是我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毕竟之前我也算是经常跑你们班去找我哥的，脸熟的我都叫得上名字！”林祎凯笑呵呵的，余光时不时地看向坐在路石一旁的马群耀。
“不过，你真的比上高中的时候长大很多诶，你高二那年……”路石还没说完，马群耀猛烈地咳嗽一声，路石偏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要说，马群耀直接上手捂住路石的嘴。
“嗷，你们应该在学校贴吧看到过吧，我高二那年的事，这有什么的，我都是学校的名人了，谁见了不得说一句‘林祎凯你牛逼’，不用避讳的。”林祎凯大大方方地让马群耀觉得这个小孩好像和记忆里的那个变得不太一样了。
路石挣脱开马群耀的手说话，却一句句地好像在阴阳他身后的那个人：“哎还是现在的小孩看得明白啊，有的人都躲了多少年了，还跟个胆小鬼似的。”
林祎凯看着这么多年没见的马群耀，实在一瞬间有那么一点恍惚，但是好在还算冷静，“哥哥，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有收到吗？”
马群耀抬眼去看此时有点小卷毛的林祎凯，脸上的婴儿肥早就不复存在，更多的是自信的阳光。
“人问你话呢！”路石急得恨不得撬开马群耀的嘴。
“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说，我们都很想你，爸爸妈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林祎凯毫不犹豫地在马群耀回答之前先回答了。
“不过，你们都大四，嗷对，毕业了是不是，那怎么会跟我们大一大二的一起放假啊？”林祎凯继续问。
“马群耀优秀学生代表喽，要代表学校做今年的新生宣传工作，所以就稍微耽误了几天。”路石摇摇头，这人哪怕被感情所困，学习还是一等一的牛啊。
“那这是，要回家吗？”看似林祎凯是在问路石，实则是在问马群耀，是不是要回家。
“嗯，回家。”马群耀终于开口回答，看着像小狗一样可爱的林祎凯，心里之前那个缺失的洞口，好像在慢慢愈合。
“这才问你，你也来南京上学了？”路石这才想到。
林祎凯微微弯起眼角，看向马群耀：“对啊，我哥哥在南京。”
路石左右看了看这兄弟俩，觉得自己夹在中间确实不是什么正确的事，让出位置给兄弟俩，好好叙个旧，毕竟真的有太久没有见过面了。
“哥哥，你现在的发型要比高中那会帅，这个发型能不能半永久。”林祎凯的眼睛太亮，马群耀看着这张脸这个人，恨不得要把他狠狠地抱进怀里。
马群耀现在的发型有点小狼尾，头发也明显看到出来是抓过的。
“好。”
“哦对了，哥哥，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已经和家里出柜了，他们也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回去估计会先吃爸爸一拳，不过你忍着就是了，谁让你四年都不带回家的。”林祎凯以前没这么话痨，或许是想把这几年失去的全部都补回来一样。
“哥哥，你们是哪个车次，也是G3562嘛？”
“对。”
林祎凯真的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抓着马群耀说话，马群耀就只盯着林祎凯正向回答。
路石在一旁一边看手机，一边心里腹诽：要是早这样，哪还用得着分开这么多年！
“哥哥，我在东南大学，学习营养与食品卫生学。”
“我突然想起来，哥哥，你还记得你班里那个叫洪毅的，就是长得很大块头的那个，我高二那年经常能看到他从我们班走过，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你派他来看着我的。”
马群耀突然不说话了，路石轻咳一声，决定不插手这件事。
“还真是！”林祎凯真的惊到了，“人都在南京了，家都不回，还在学校安插眼线给你打小报告呢，我说要不高二那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马群耀抬眼小心去看林祎凯，只见林祎凯咂咂嘴：“你这份心，我收下了，不过，我们都不想你离家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们一眼，我们究竟还是不是你的家人啊！”
这样看来，倒显得马群耀小气了，便附和着林祎凯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但是看着林祎凯这个状态，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怎么感觉现在的他好像是把对马群耀的喜欢放下了，所以才可以这么自然地搭上话。
这么想着，马群耀又陷入自己的小圈子。
“马群耀！如果你不想让我叫你哥哥，你可以直说！不用什么都憋在心里。”林祎凯一把抓住马群耀走思的脑袋，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
“该上车啦！”路石站起来拎起行李箱就要走，林祎凯把手里的行李箱递到马群耀面前。
“喏，你帮我拿行李，没什么问题吧，马群耀！”
马群耀暗自笑了起来：“没问题。”就跟着林祎凯抓紧检票。
这个盛夏好像还长得很，未来的路也还长得很。
“磨蹭什么，赶紧走啊马群耀！”听到林祎凯接连叫着他的名字，马群耀心里枯萎的地方被浇灌后长出了细小嫩绿的枝芽。
“来啦！”
【10】
果然回到家之后正如林祎凯说的那样，马建立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马群耀站在面前。
林祎凯坐在单人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地看马群耀的一副窘样，离家这么多年，倒是确实需要给点教训才行，林祎凯扬起嘴角笑着看热闹。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想的？”马建立戴着老花镜一脸的严肃。
马群耀瞥眼看到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热闹的林祎凯，就算明白，这是完全不会帮他的节奏啊。
“我喜欢男生。”马群耀上来就先坦白。
“我知道！你们兄弟俩都是！怎么了，这是你离家四年都不回来的根本原因吗？”马建立扶了扶老花镜，用最严厉的语气说着温柔的话。
马群耀歪头看了看林祎凯，林祎凯耸耸肩仍然表示“你自己说喽”的态度，继续吃着妈妈切好的哈密瓜。
面对马建立的态度，马群耀是着实没有想到的，甚至还小心地看了看坐在马建立身旁的寇静姝。
只见寇阿姨微笑地点点头。
这意思不是就很明显了，马群耀忽然觉得鼻头一阵酸涩，眼泪竟然还盈满了眼眶。
“我…其实是我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你们，更不敢面对小凯。”马群耀说着略显哽咽，皱了皱鼻子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只要我一个人离开家，这个家就会重新回到正轨。”
“看吧，爸爸，我之前是不是说得没错，哥哥就是个胆小鬼！”林祎凯朝马群耀做了个鬼脸，向马建立反复验证自己之前说过的想法。
“就是说呢，马群耀，你好歹还比小凯大两岁，是哥哥，都没小凯勇敢！”马建立看着马群耀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好啦，孩子回来了这不就好了吗。小耀，这回，回来就不会什么都不说一声地离开了吧？”寇静姝站起身，走到马群耀面前，握住他的手，轻轻问。
“我录视频了，以此为证！”林祎凯录好视频，拿着手机得意扬扬地看着马群耀。
吃过晚饭后，寇静姝单独把马群耀叫到书房，要和他好好聊聊。
“小耀，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寇静姝看着明显长大了的马群耀，眉眼间都是因为心事而有压力被迫成长太快的大人样。
“我，我还好的，寇阿姨，您不用担心。”马群耀微微一笑，虽然好像是都同意了，但是在面对寇阿姨的时候仍然多少有些，担心。
“我单独找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聊一聊，你和小凯。”寇静姝深深吸了口气，气定神闲地看着马群耀。
马群耀有些紧张地用桌下的手抓紧裤缝，看似不在意，实则在意得紧。
寇静姝平缓地说着，能看得出来接受家里两个孩子双双出柜真的是一件需要很强心脏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不同于别的人别的家庭。
“我完全能够理解的，寇阿姨，我当初也真的是因为，怕我的喜欢会带给您和小凯压力和困扰，所以我就索性离开这个家，但我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也更加坚定我不能回来给你们添麻烦。”
马群耀是个大人了，但他其实也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寇静姝伸手过来拉住马群耀放在书桌上的手：“小耀，你虽然是哥哥，但你在我们面前其实不用这么坚强的，就像你喜欢男生这种事情，我们多了也只会说你两句，掰开了揉碎了说白了，你和小凯，又没有血缘关系，嗯？”
他活了这二十多年，可以说是从未感受到的母爱，全都在寇阿姨这里感受到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但凡是阿姨有空，他从楼上下来，从学校回来就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其实说到这儿，话就已经很明白了，马群耀自以为的枯萎的心，自此刻才真正地可以开始发芽。
“谢谢阿姨。”马群耀盈着眼泪满心感谢。
“这会儿还叫什么阿姨，是不是该叫我妈妈了，嗯？”寇静姝期待地看着马群耀。
这两个字好像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不曾再叫过，但此刻，这两个字就好像有着什么样的魔法，“妈。”
马群耀看着寇静姝离开，猛地舒了一口长气，也确实感觉这么多年太把自己圈着了，让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洗漱完之后，马群耀敲响了林祎凯卧室的门。
“进来吧！”得到首肯，马群耀开门走了进去，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坐得离我那么远，坐我床上来啊！”还在拿电容笔在iPad写着什么的林祎凯，见进来的人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抬头说。
马群耀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坐到床尾，看着盘腿认真写着什么的林祎凯，短裤因为盘腿而露出白白的小腿，头上有点卷卷的头发，半干半湿的垂着，整个人散发着青柠味。
他们用的同一款沐浴露，但是马群耀怎么觉得林祎凯身上的青柠味更好闻一些呢。
“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林祎凯把手里的iPad放到床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摇了摇头，让额前的头发都顺着往两鬓撇。
马群耀忍俊不禁，今天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坦白了。
“哦豁！马群耀同志，请摆正你的态度，我们之间的事，需要从你的那本画册开始，开始吧，事实的认可度我来判别。”林祎凯佯装态度严肃，誓死要把这些话从马群耀嘴里撬出来！
“那这样，我来问，你回答，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你问。”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林祎凯歪了歪头，仔细盯着马群耀看。
“其实我不太清楚，发现的时候就只想着天天都看得到你就好了。”马群耀说完这句话，林祎凯立马坐直了身子，眼神稍稍飘忽，马群耀发现，林祎凯的耳朵尖已经泛红。
快乐小狗，害羞了。
“可以说说，为什么在我那张画之前的画是灰色的，而我之后都是彩色的吗？”
马群耀低沉了一下，既然决定了坦白，那说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况且，他现在有妈妈了。
“你可以理解为，你照亮了我的世界，你知道的，我的亲生母亲抛弃我和我爸去追寻她的自由，你应该也理解，我们单亲家庭的小孩总是会被坏小孩说三道四，所以我真的可以说是，从我学会画画开始，我笔下的所有生物都是灰色，但是你，怎么说，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就很让我，忍不住多看你两眼。”
“OKOK，我们下一个问题，我亲你，当时我可能只是迫于酒精的作用，也因为你一直不说话，我有些着急想让你说出口，但你，你怎么能就……就直接上嘴！”林祎凯现在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吻，都还有些悸动。
“行动比脑子快，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马群耀说着也有些不怎么好意思，微微抬眼去看林祎凯，脸颊早就红得透透的。
“我坦白，我是从你亲了我之后，我说实话有点慌，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从那之后，我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我们相处的每一刻，我发现我对你，也不单纯是弟弟对哥哥的感情时，所有一切的别扭生气全部都合理化，也很想再见到你时，想让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因为我们的关系去逃避。”林祎凯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说到后面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发给你的消息，你都有看，也是今天刚刚知道，你竟然还让那个大块头来看我的情况再跟你汇报，我真的……我到南京上学之后，还去过你的学校你的宿舍找你，但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你个胆小鬼！”林祎凯其实很委屈的，说起这么多年就越说越委屈，眼睛也是越哭越红。
“对不起，我确实是个胆小鬼，因为我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忽略了你的想法和感受，对不起。”马群耀忙坐得近了一些，抬手去擦掉林祎凯脸上的眼泪。
“你以后别再说对不起了，我不想听！”林祎凯噘着嘴，水汪汪地看着马群耀。
马群耀被这样的林祎凯着实可爱到了，擦完林祎凯脸上的泪，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那我们，可以正式在一起了嘛？”
林祎凯本来不想哭的，听到马群耀发出的交往邀请，好不容易收进去的泪水又重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要再一声不响地让我找不到你。”
“马群耀，”林祎凯吸了吸鼻子，抓住马群耀的T恤领子，“你，你再问一遍，再问一遍，我就答应你。”
“宝宝，我们可以正式地在一起了嘛，以后一辈子在一起的在一起。”
“可以，”林祎凯点头，“一辈子都在一起！”
马群耀觉得，那一年盛夏的初见，就已经定下了他们将要永远在一起的未来了，只不过在未来来的时候，稍稍颠簸了一些，但无伤大雅，总归是终于来了。
那年的盛夏，他们约定好了一辈子，就是永远的一辈子。
——正文完
*【别急，还有尾记】*
【尾记】
“哇，马老师今天又带的什么好吃的，闻着可真香啊！又是嫂子的手艺吧！”和马群耀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丁晓乐，一大早看到马群耀工位上的漂亮餐盒，发出感慨。
“是啊，我老婆做的营养餐。”马群耀看着眼前的餐盒，想起家里的某人就一脸宠溺地笑。
“唉，马老师还真是英年早婚，我听说你还上研究生的时候就结婚啦？”丁晓乐一脸的八卦，也真是一脸的羡慕马群耀的老婆。
“对。”马群耀点点头应下，被门口来叫的主任叫出了门。
“一般好男人都结婚早，唉，只能说，天将降大任于我们普通人也。”丁晓乐回到座位，与对面的同事李静一边八卦一边唏嘘。
“可不是嘛，马老师南京大学的高材生，其实按理来说马老师就应该留在南京去研究所啊什么的，我之前还问过马老师这个问题，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李静轻轻咳嗽，模仿马群耀说话。
“我老婆和家人都在这儿，不往外跑。”
丁晓乐双手鼓掌，为这绝美的爱情流泪。
“哎马老师，是不是你之前审批的那个项目下来了啊？”马群耀回来坐到座位上，李静就问。
“啊对，刚杜主任找我就是说这事呢。”
“真是太厉害了，马老师是院里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丁晓乐竖起大拇指夸赞马群耀，而马群耀只是淡淡地微笑，打开手机给老婆发消息。
【宝宝，项目批下来了，咱们晚上要不出去吃？】
林祎凯回得超级迅速，【好。快乐摇摆.gif】
约好出去吃饭，没吃成，因为马群耀傍晚一回家就对着林祎凯又啃又咬的，脖子上全都是红痕。
“现在是夏天，好嘛，说好要出去吃饭的，你看看这印子，又吃不了了！”林祎凯生气地嘟起嘴，衣领稍稍扯了扯，把证据摆在马群耀面前，“都几次了说要出去吃，每次都吃不成，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马群耀揽着林祎凯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闻着林祎凯身上的味道，明明用的同一瓶沐浴露，怎么林祎凯身上的味道就这么好闻呢。
“诶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林祎凯把马群耀向后一推，马群耀直接从沙发上掉下去，捂着屁股和大腿，一脸可怜地看着林祎凯。
“别这么看着我，每天怎么就跟吃不够似的。”林祎凯叹气，出来租房子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完全不用顾忌爸妈地在自己的小家尽情地释放。
但是马群耀这，释放得太彻底了，林祎凯说老实话。
“真的吃不够，我去上班，每天同事都会问‘是不是嫂子做的饭啊看起来真好吃’。”马群耀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手肘放到沙发上撑着脑袋看林祎凯。
“嗯？那怎么了？”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不止做的饭好吃，人也很好吃！”马群耀说完还勾着唇角坏笑。
林祎凯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手里的抱枕就扔过去，马群耀倒是也不生气，重新坐回沙发，把林祎凯直接抱到自己身上：“不要生气了嘛，说实话你怎么还生气呢！”
“马群耀！你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认识你十年了，你现在原形毕露了是不是！”林祎凯用双手抵在马群耀的胸前，形成一条手臂的距离。
“是因为以前压抑太久，现在才想好好，好好地与你在一起。”马群耀说着又去掀林祎凯的衣角。
“你，你个大流氓！”
根本抵抗不了一点，马群耀单手握住林祎凯的脖颈向下，他微微仰头直接覆盖上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你明明喜欢的。”
林祎凯被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软软地趴在马群耀的身上，OK，确实，身体永远要比头脑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