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在香港举办的“同志影展”已经是第17届,本届的主题是“跨性别”,围绕变性人展开,也就是“LGBT”(lesbian,gay,biosexual,transexeual,queer)中的“T”。
香港同志影展:不仅仅是文化活动
“香港同志影展”的设想萌生于林奕华在欧洲游历所感。林奕华看到欧洲的艺术电影院,规模虽然小,但是很令人羡慕。同样是公开身份的同性恋者,欧洲的“同志”电影节做得非常有生气,是对小众族群一个很好的鼓舞。
林奕华觉得,“同志”的族群在平常的生活里没有很多空间和渠道可以接受到这些资讯,应做一个同志电影节弥补这一空缺。林奕华的这一想法得到香港艺术中心主管黄爱玲的支持。
从1992年到1997年,每年1月到2月间,香港艺术中心都会举办同志电影节,由林奕华策划,每期有一个相对固定的主题。1989年首次影展期间,林奕华发现但凡有爱情故事、有不穿衣服男体的影片票房都很高,在以后的影展中,他一直试图挑选出更具有探讨意义的影片,比如在1992年策划了一个“女同志”单元,以往的三级商业色情片中,女同性恋者的性爱场面是为了取悦男性观众,所以这个单元收集了“女人为女人而拍的情欲电影系列”,包括纪录片《芭芭拉咸玛的探索》、德国的《处女机器》等。
到了1993年的影展,林奕华在电影简介手册中明确地写出,此次同志电影节“除了是文化活动,也是政治活动”:“当我谈到政治的时候,是说在一个以异性恋为主的社会里面,同性恋的、双性恋的或许是变性人,他们对于性的权利都是要服从于主流价值以下的。”
这一次影展中,一部片长10分钟的纪录片《男孩子生活》被港府娱乐事务管理科下属的电影检查分部禁播。该片导演也是一名男同性恋,影片介绍了一个名为“手淫”的俱乐部,男孩之间通过互相手淫这种相对“安全”的性行为避免感染艾滋病,片中有部分镜头可见男性的性器官。
时任香港艺术中心电影节目经理的蔡甘铨认为,香港现有的电影三级制度已经足够保障观众,既然片子已经被定性为三级片,就应该尊重成年人有自行选择观看的权利。而林奕华则在报章中批评电检人员墨守成规,既然当下艾滋病泛滥,就更不应该回避这种公开的讨论。
该片在正式影展前的一次小型展映单元中被禁。香港艺术中心立刻向文康广播科提出抗议,最终《男》片得以和其他五部影片在1993年1月的香港同志影展中套映,由于14日、15日的放映都满座,在考虑加映的时候,香港艺术中心还收到一封故意用左手书写的匿名信,声称,如果蔡甘铨经理仍然坚持将这部使风气继续变坏的电影加映,那么他将要“负上全部责任”。
匿名信事件无疾而终,《男》片也得以顺利映出。这次实践更加证明了林奕华的观点:“同性恋不单是个人选择―――但凡一件事牵涉到大众对小众的利益利害、强势跟弱势的权利均衡,便应该放在社会与政治的角度来进行考虑。”
从2001年开始,内地导演崔子恩的电影开始进入香港同志影展的视野,崔子恩编剧并出演、刘冰鉴导演的《男男女女》摄于1999年,当年获得洛迦诺电影节国际影评人大奖。2003年他导演的《丑角登场》也入选洛迦诺电影节,这部电影的“酷儿”风格更加明显,多段式的松散结构,牵连起一群跨性别的人物,有变成妈妈的爸爸,也有变成爸爸的妈妈,过去的哥儿们化身为曼妙女郎……
内地同性恋电影节:提前闭幕
在中国内地,同性恋电影和影展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同性恋人群中影响极大的关锦鹏的影片《蓝宇》惟一一次公开放映,就是2001年在北京大学的首届同性恋电影节。这是同性恋电影在中国内地历史上的第一次公开大聚会,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中国本土独立制作的同性恋电影:《东宫西宫》(1996)、《男男女女》(1999)、《今年夏天》(2000)、《旧约》(2001),还有20多部港台和国外电影。
同一年还发生了另外两件跟中国内地同性恋者有关的大事:第一,同性恋第一次不被认为是“病态”,中国精神病学会颁布了第三版《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二,国内电视台第一次公开讨论同性恋话题,湖南卫视的《有话好说》做了一期主题为“走近同性恋”的节目。
所有的校园活动都要向校方报批。活动主办者张江南承认当年在筹备做同性恋电影节的时候,在标题上打了马虎眼,他没有用“同性恋”三个字,审批报告上写的是“同志电影展以及文化节”,但是在报告内容里面他详细列出了有关同性恋话题的探讨,同性恋电影的放映,以及探讨艾滋病问题的讲座。
当初审批通过这个活动的团委指导老师是北大哲学系美学方向的在读博士生,后来解释说他并不知道“同志”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就是平时所说的“革命同志”,完全没有想到会跟同性恋扯上关系。
从曾经是另类艺术青年聚会的北大小东门到活动的举办地―――北大图书馆南配殿,沿途可以看到各种活动的条幅和海报指示牌,却惟独没有看见关于“同性恋电影节”的任何宣传海报和指示路标。
但正式开幕时,仅能容纳300多人的北大图书馆南配殿座无虚席,10元的票早已提前两天卖完,还有人过来问:有站票吗?过道上、空地上、窗台上都坐满了人。
“作为此次活动的主办方,我们基于电影艺术谈电影,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电影专题来讨论,我们并不想对此制造什么奇怪的想法,它(同性恋)和我们一样平常。我们对所有的人说我们是在谈电影。”张江南在开幕式上这样讲,他当时还是电子系的大二学生,当了将近一年北京大学影视协会的会长,为了筹备这个电影节,他几乎一个星期没有睡觉。
除了新华社,《北京晚报》、《北京青年报》、凤凰卫视等众多媒体,镜头对着台上的四位嘉宾―――崔子恩、程青松、李银河、张元,前两位是电影研究者,也是公开身份的同性恋者,张元带着《东宫西宫》的胶片来参加这次影展,这部电影的剧本出自已故作家王小波的手笔。李银河在开幕式上说,王小波为了这个剧本“写得眼睛都绿了”。
14日下午在北大图书馆南配殿放映了两场电影,分别是蔡明亮的《河流》和法斯宾德的《雾港水手》。
下午,就在电影节正式开幕前,贴在三角地的活动海报被撕掉。
这次影展在清华大学建筑馆也有一个会场,但是放映了一轮四部片子之后,被清华大学团委紧急叫停。
12月16日,按日程安排,影片《蓝宇》的放映将在下午2∶00开始,之前选片的过程中,北大影协先联系到了《蓝宇》的制片人张勇宁,电影节开幕前一周,《蓝宇》在台湾拿到金马奖,在香港被列为三级片,内地未予引进。
后来接到通知,影展活动全面停止,媒体上不再发布消息,能够叫停的全部叫停。活动移师清华南门双清路的盒子咖啡厅,一直坚持放映完。
12月19日,在北大的一切放映活动都停止,提前举行了闭幕式,其余电影全部转入盒子咖啡厅一直放映到23日。
全程参与并支持的导演、编剧崔子恩后来这样评价被“腰斩”的电影节:“提前闭幕是一个中国电影体制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地下电影不能公开放映,而不是同性恋不能公开讨论、不得进行学术交流的问题。”
3个月后,关锦鹏在香港第12届同志影展上拿到“玲珑大奖”,这个公益性质的奖项颁给对香港同性恋社群有贡献的人,关锦鹏是第一个得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