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Dr.Bhanusali（Dr.B）聊天，没在计划之中，所以有点喜出望外。
这次来，是为了旁听AAD的2019年年会。AAD是AmericanAcademyofDermatologist的简写，翻译成中文是美国皮肤科医生协会。作为护肤品行业从业人员，对医学自然是外行，所以此行的目的更多是想找到一些“他山之石”——期待可以从世界上最大皮肤科医生组织年会的报告里，窥到一点未来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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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特别好，一个友人也在华盛顿，她介绍我认识了来参会的Dr.B。
（一）网红医生
Dr.B打扮很入时，头发略有点乱，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眼神明亮，神情专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会把手机静音。
此君三年获得医学学位，其间顺便拿了无数奖学金，是个典型的亚裔学霸。看起来非常年轻，你觉得他还是个学生，可在曼哈顿已经有了他的诊所。每个星期，好莱坞、宝莱坞以及中国大陆的很多明星会专程飞来纽约，接受他的咨询、护理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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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大陆名人有谁是他的客户，他大笑着说：“我妈妈抱怨，说难道我都不能知道你的客户名单么？我只能说我爱她，但职业道德要遵守。”
好吧，不谈八卦。
既然是医生翘楚，又代表年轻一代，那他应该能感觉到未来方向吧。于是试探着问他，单说护肤品，什么是真正的“金标准”（goldenstandard）。
“当然是Retinol（「A醇」，或者「维A醇」）。”
“我向客户推荐维A醇，从十八岁到八十岁，维A醇都有用武之地——它是几乎所有皮肤科医生认定的金标准，无可替代。”
“Emmmm……听起来很有趣……”
我转向其他问题——维A醇听来新意不多，老东家强生1970年代就用来抗痘——快五十年前了。
很快，我就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后悔了——我应该多问几句。
（二）旧知识和新发现
回到饭店，开始归档记录，准备后续跟进。
整理和Dr.B的对话时，突然心中一动——维A醇最近是不是又有突破？
Dr.B和老东家强生有合作，会不会知道了一些消息？
维A醇
「维A醇」（「A醇」）属于「维生素A」家族。
如果皮肤吸收了「维A醇」，会把它转化成「维A酸」。「维A酸」像阿基米德——“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撬动整个世界。”它的杠杆是我们的DNA，它可以通过DNA来指挥细胞的动作。
「维A酸」有两个伙伴，一个叫做「RAR」，一种叫做「RXR」。「维A酸」首先“贴”到「RAR」身上，这“活化”了「RAR」，它马上就会找「RXR」配对，形成一根“双截棍”。
这根“双截棍”会“戳”皮肤细胞DNA的“腰眼”（医生们称为「RARE」区域）。
这样就会产生一系列的结果：
表层细胞的新陈代谢加速；
皮肤胶原蛋白增加；
皮肤内部透明质酸增加；
皮肤真皮层更紧致、更厚实；
角质层更致密，屏障功能变好。
有个朋友在老东家研发部，很快回复了我：最近维A醇研究进展很大。
（三）老东家的傻气
老东家对维A醇有很深的研究。
一九九五年，强生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单独为生产含有维A醇的产品做设计生产线——制药公司就这样，傻乎乎的，还没有赚到钱先大量投入——绝大部分只做化妆品或者食品的公司，都没这么冒傻气。
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维A醇太娇气了——怕风（氧气）怕阳光（紫外线），还怕金属离子，生产加工过程中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失活”（变得没有用）。
配方技术上也就必须跟着下笨功夫。
将近二十五年，老东家动用了好几代配方师，花了无数心思——既稳定又高效的配方非常难得。最开始只能做“药膏”（ointment），现在终于可以“精华”到“乳液”到“膏霜”，都可以做了，肤感从油腻腻到清爽。
（老东家攒了很多年的技术，也不知道为啥别人一两年就能做出来，大概制药公司的人比较笨吧，对于结果比较较真……）
这些都是我离开以前就知道的，我朋友告诉我的是一些重要的新发现。
（四）新发现
第一个发现，是如果有合适的配方，维A醇的作用会一直加强，一年以后还在持续改善。
又是个冒傻气的研究，只有制药公司才会做。
大部分公司做产品效果跟踪，为了节约成本，只做一两个月——看到有差别，见好就收，马上去高调宣称——赚钱才是要紧的。可是这帮技术宅死板得很，这个项目中，他们执拗地记录了一整年。
要让一个消费者连续一年不流失，持续到研究中心来接受医生检查，花费是数千美元——毕竟人的恒心总是不足。研究为了有效，必须做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消费者的结果，这些都是研发经费。
不管他们是不是少根筋，反正他们花了大价钱，发现一个事实：
当维A醇和搭配合适的辅助成分，生产过程中得到有效保护，并且按照医生建议方法使用，皮肤就会持续改进——皮肤的纹理、弹性、含水量、保水能力，一个月一个月地提高，不论是参加实验的消费者，还是参与记录的皮肤科医生，都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甚至是意外之喜。
甚至一些褐色的斑点，如果能够持续科学地使用，维A醇都能将它们逐步减淡——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二个发现，是如果用「透明质酸」和「生物复合糖类」（水解香桃木）配合「维A醇」，可在一个星期之内观察到细纹的改善。
“你是不是傻？短期内看到效果，让消费者才会长期使用！否则，这东西又不是个药，人家很可能会换掉啊。”
“你们终于开始变聪明了一点点嘛，以前都是埋头做研究。”
“嗯，是啊，终于有点开窍了，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个刺猬制药公司。”
哈哈哈哈，刺猬制药公司。
（五）狐狸和刺猬
古希腊有个谚语：“刺猬知道一件事，狐狸知道很多事。”
刺猬执着而木讷，一辈子就想做好一件事，哪怕有很多牺牲，也不在乎——经常被人责怪，但是就是死心眼。
狐狸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世界很大，狐狸根据反馈来调整自己，活络而受人欢迎。
刺猬如果不幸方向选错，会把自己带到坑里。
狐狸用最符合预期的方式行动，跳开陷阱，去获得成功和财富。
大部分公司都是狐狸，他们很好，我们需要他们。
但是，这个世界也需要刺猬。狐狸们太会迎合了，消费者想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但真正有大问题的时候，狐狸们常常束手无策。
这时，刺猬趟出来的路，才会显得难能可贵。
乔布斯对年轻人说：“Stayhungry,stayfoolish.”（求智若愚，求知若渴。）
我们可以喜欢狐狸，但也要对刺猬好一点，他们在自带干粮探索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