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正在莫桑比克进行正式友好访问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在马普托中心医院看望中国援莫医疗队。新华社记者马占成摄
1976年，莫桑比克独立后不久，中国就开始向莫桑比克派出援助医疗队，至今已36年，共派出18支医疗队，即使在莫桑比克十年内战期间也没有中断过。中国医疗队由于医德和医术好，且实行免费医疗，深受莫桑比克人民的欢迎，为中莫两国关系的发展和增进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4月22日，正在非洲进行访问的中国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专门去看望了第18支队的全体成员，高度赞扬了他们在莫桑比克的工作。第18支队是由四川省派出的，共有14个人，包括12个医生，1个翻译和1个厨师，他们目前在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中心医院工作。
为了让广大网民更多了解中国医疗队的情况，本网跨国连线，独家专访了第18支队队长冯仕彦。
莫桑比克最大医院——马普托中心医院
莫桑比克首都毛泽东大街
记者：冯队长，请您给我们新华网网民介绍一下莫桑比克和你们18支队的情况。
冯队长：莫桑比克是世界最穷的国家之一，也是一个艾滋病高发国。我们医疗队工作特点是病人多工作量大。马普托医院的医生60%是外国医生，来自巴西、葡萄牙、西班牙、匈牙利等国，是一支“多国部队”，技术水平非常高。这家医院是公立的，我们四川省一直非常重视选派医生的素质，一是政治素质要好，一是技术水平要高。莫桑比克有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就是艾滋病病人非常多，占总人口的25%左右。这里人均寿命是全世界最低的，不到41岁。新生儿死亡率很高，高达12%，很多小孩长不到3岁的，主要原因就是艾滋病。我们医生职业暴露风险非常大。像我们普外科，60%左右的病人有艾滋病，胸外科病人更多，高达80%。所以，我经常跟大家讲：我们一定要注意，手术慢一点儿，动作小一点儿，注意保护自己。
给当地医院医生讲解
专家门诊
记者：什么是职业暴露风险？
冯大夫：就是指医务人员在诊疗、护理活动过程中接触有毒、有害物质，或接触传染病病原体，从而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我们18队来了才半年多，职业暴露风险已发生11次，6人次是在给艾滋病病人看病时暴露的。比如在操作时，针刺刺伤了自己，手术刀划伤了自己；还有病人的分泌物喷到我们脸上，脓、血溅入眼睛、鼻腔或口腔里。艾滋病病毒除了血、性传播以外，还有一个途径就是黏膜传播，比如口腔黏膜、鼻腔黏膜，只要喷到货溅到身上，就可能感染病毒。
在手术中
指导当地医生
记者：那怎么办？
冯大夫：必须立即服用两种西药，一种叫齐多夫定，一种叫拉米夫定，都是化疗药，通常是癌症病人手术后用的，毒副作用很大，吃后人非常难受，但要坚持吃一个月，对人心理的负面影响很大，人有很强的恐惧感。药吃完了，要查血，看是不是染上了，3个月后又要查血，半年后再查血，两年后还要查血，没问题就好。我们医疗队员就经常开玩笑：染上了，自己死了没关系，别害得老婆也嫁不出去。死没什么，只是说起来不好听，很多人认为这个东西是通过性传播的。
急诊抢救病员，已来不及换上手术衣
记者：那你们有什么预防措施？
冯大夫：首先是要求大家在思想上高度重视，安全意识一定要强。在莫桑比克，艾滋病病人是不受歧视的，该生活就生活，招工也不查有没有艾滋病。我们医院同行中就有不少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所以我们把每一个病人、每一个同事均当做艾滋病病人对待，做手术时，戴两双手套，如果腹腔手术，戴长手套，至少要过肘关节，而且还要穿隔离衣，戴面罩，就像我们“非典”时的医生那样。即使这样高度警惕，也会职业暴露。比如你带本地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他一做高兴，就手舞足蹈，一不小心一针一刀一剪刀就过来了。昨天，我们医生开刀，上午从7点半钟进手术室，做到下午2点钟才出来。一个人做6—8台手术，我们医生责任心强，基本上把当天的手术做完。工作量大，造成疲劳，就容易出问题，真是防不胜防！我们有个医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职业暴露的。他吃了一个月药，天天吐，只能吃稀饭。按照医院的规定，要求暴露的医生至少休息一周，但他基本上就没有休息过，我们心里都很难过。
巨脾切除术，吸引了当地医生前来观术
记者：出现险情后，医疗队的大夫跟家人怎么说？
冯大夫：绝对不会告诉家人。艾滋病是绝症，到现在没有一例治好的。讲个实在话，如果我在工作中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告诉我老婆，她肯定会担心死的。两年后回国，人家就会说，你老公在外面生活不检点，才得了艾滋病。我们自己恐惧没关系，不能让老婆担心害怕。我们医生没有一个人跟自己的家里透露自己职业暴露的事。有时让我们卫生厅领导知道一下，给大使馆讲一下，仅此而已。
给当地医生做示范
记者：那你们心理压力太大了！
冯大夫：是，援外医生几乎每个人都会有心理问题，包括当队长的也有，不谈这个。
医疗队员与他国援助医生结下了友谊，图为与医生合影
与埃及医生合影
记者：您刚才说60%的医生都是外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外国医生？
冯大夫：外国同行来这里都是挣美金的，分别来自15个国家，有古巴、巴西、葡萄牙、匈牙利、西班牙、乌克兰、越南、南朝鲜、北朝鲜、印度、厄瓜多尔等。只有我们中国医疗队是义务的，纯免费。这里，医生的手术费高得吓人，一个阑尾炎比国内还贵不少。本地医生和外国医生都是抢着做手术，比如做一个胃大切除，可挣一千美元。我们中国医生做手术，不仅技术好，还分文不取，在莫桑比克很受老百姓欢迎，所以很多病人都希望中国医生给他们做手术，但外国同行对我们意见很大，认为我们坏了他们的生意。
手外科是莫国空缺专业，一直是中国医疗队独立开展
记者：那根据什么来选择病人？什么人可以享受中国医生免费的医疗？病人的手术谁定？
冯大夫：莫桑比克人在公立医院都享受免费医疗，看病不用支付一分钱，但是要排很长的队。这个地方老百姓非常本分，愿意排队等很久。有钱人不愿排队等待，就上收费医院，那里条件和环境好，而且把艾滋病和普通病人病房分开。病人的手术都是由医院安排。比如说病人在门诊看了，需要手术，他就填个卡，交到住院部，由住院部科主任安排。
疑难危重病例，医疗队坚持病案讨论制度
医疗队为中国工人治疗
记者：那急诊怎么办，也必须排队很久吗？
冯大夫：不会。医院忙就忙在急诊这个地方。外科医生一天有很多急诊。三个急诊下来，感觉人要累死了，我有天差点晕倒。我刚才讲的我们那个职业暴露的医生，本来按医院的规定，休息一周，他一天都没休息，几乎每天下半夜都被叫起来急诊，一下子人瘦了8斤。
中国驻莫桑比克大使黄松甫慰问医疗队
拜访莫桑比克卫生部长
记者：那里的病人给您留下什么印象？他们怎么评价中国医疗队？
冯大夫：这里的老百姓对医生是非常非常敬重的，这是我最大的感受。我们医疗队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让他们很感动，他们对中国人评价很高，经常有病人给我们跪下，表示感谢。这里的老百姓很憨厚，由于语言不通，我们看眼神，看手势，看肢体语言。他不会给你送一面锦旗什么的，也不会感谢信，但你可以感觉到他的感恩之心。
莫国国防部长诊治后合影
记者：听说莫桑比克的的社会治安不太好。
冯大夫：安全令人非常担忧。莫桑比克，医生社会地位很高，收入也高。所以我们经常被小偷和强盗光顾。援助莫桑比克的中国医疗队每年都被抢。2010年，强盗入室抢劫，把17队的医生绑了，还堵上嘴，电脑、照相机、美金以及当地钱币全部抢走。医院看中国医疗队损失惨重，就补偿一个相机和一台电脑，相机还没拿到家，在寝室门口就被抢跑了。去年，我们18队和17队交接时，马普托发生骚乱，死了200多人。这里太穷了，老百姓生活很苦，不稳定的因素很多，容易引起闹事。没事我们都不敢出门，我们吃完晚饭，一般只在医院里散步，要出去散步的话，规定至少要有5个人同行。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工业，许多生活必需品都必须从南非进口。由于生活贫困，老百姓普遍营养很差，贫血，血色素很低，差不多一半的病人手术前，都得家属来献血。另外，当地传染病，比如黄热病，热带病很多。
医疗队党小组过“组织生活”
使馆、经商处党委关心支部建设情况
记者：你们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是分开的？
冯大夫：我们18队到这里半年后，才实现了集中生活。中国医疗队在莫桑比克没有一个属于自己固定住的地方。以前都是分散住的，经常被抢。现在我们同住一栋高楼，就在医院后门，共有4套房，4人一套。但电梯又小又破，只能容纳4人。所以当得知李长春同志来看我们后，就想首长在哪接见我们好？我认为在中国大使馆好，但他们说，就到我们住的地方来。我说那个电梯太小，只能坐4个人，可能随时停电，困在电梯里怎么办？最后定在医院的会议室，医院的会议室也小，但条件相对好些。
医疗队员到菜市场买鱼，这里只有鱼相对便宜。
记者：冯队长，请您具体讲讲你们一天的工作和生活情况。
过年了，医疗队员在一起吃“年饭”
记者：你们和家人联系是通过互联网？
冯队长：这里有一个非常让人头痛的事，就是网费很贵，还限流量，有钱也买不到。一套房住4个医生，一个月只有10个G的流量，用完了就没了，所以我们每套房均选了室长，由他分配流量。这里跟国内有6个小时时差，所以大家都是半夜三更跟国内家人联系。
春节联欢会上，医疗队员表演小品
医疗队员参加所在科室的“圣诞联欢会”
记者：能不能给我们网民讲点高兴的事？
冯队长：来这里时，我们说是组织派我们来的，一定要把工作做好。现在已经半年了，值得欣慰的是，由于大家努力，我们队的人葡语掌握较好，工作局面令人非常满意。多年来，医疗援助莫桑比克，国家花钱不多，收到的效果却非常好，反馈意见、正面评价非常多。我认为很多工作需要改进和完善，以便中国医疗队更好代表和展示中国的形象。
（总策划：周锡生终审：刘加文、李保东采访：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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